他慢慢走进去,似有一节还未烧完的门栅,在风里颤巍巍地摇动,他手指轻轻一碰,哗啦一声如摧枯拉朽一般,门栅忽然倒地,激起一阵灰尘。
而他也如山林崩坍一般,骤失了力气,他轻轻地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堆灰烬,摊在掌心里,渗血的纱布顿时被染黑。
他看着风将掌心里的灰吹散,有些怔然。
撑起身,往前挪动几步,扒开杂乱的朽木和器皿,在这茫茫的灰烬中翻找着什么,他盼着找到,却又害怕找到。
终于,在他血肉模糊的手掌拨开积雪,扒开断木之时,忽听“叮”的一声,像是金属的脆响,他手一顿,手探进缝隙里找寻,摸到冰凉的一个物件。
他掏出来,慢慢擦掉其上的灰烬,却仍能从这金镯子的扭曲形态中窥见其上熠熠生辉的红宝石,以及其上有些模糊的莲花纹。
这是他生辰时送给她的镯子。
他忽地如烫着手一般扔掉了那个镯子,一手撑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几步,胸腔剧烈咳嗽起来,不是,这一定不是她的镯子。
转身却被积雪绊倒,踉跄几步,栽进雪地里,却仍一掌撑地,再次站起身:“圆石备马!她定然就在附近!我要去找她!”
圆石却扑过来扶住他,双膝跪在雪地里,哀求道:“侯爷!侯爷您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您不要再找了,南枝姑娘她……她已经去了,已经去了啊!”
“你胡说什么!”他厉声喝止。
圆石却再不肯收声:“南枝姑娘她已经去了,侯爷您今日便是杀了奴才,奴才也要说这一句,昨夜待火势一灭,侍卫们便已经进来清理寻找,找到了许多件咱们侯府的首饰,还有……”
他不敢再说下去:“奴才怕您伤心,提早便叫人收好了,哪知竟漏了这么一只镯子,侯爷,侯爷您要保住自己的身子啊!”
见侯爷又要挣开自己,圆石?忙道:“侯爷,您只有保重身子才能给南枝姑娘报仇啊!”
齐敬堂看向他,目光沉冷。
“奴才昨夜便派人去查了,这场火看似意外,却是有人故意所纵,奴才已连夜将人抓获,审讯后那人虽未吐口,但沿着那人查下去,背后的的确确就是瑞王!”
“好。”
他沉哑出声,嘴角一抹讽笑。
转过身,要往风雪里走去,却忽地脚步一滞,猛的一口鲜血喷溅出来。他倒下来的那一刻,见鲜艳的血点点落在皓白的积雪中,美艳的紧,像是她每逢冬日都会剪下来插到他屋中的梅枝。
沁着幽幽的冷香,如她一样,每每入梦来。
***
齐敬堂大病一场,原本他在大火中受伤不轻,又历一场大悲大恸,本该静养着,待好些了再转回京。但齐敬堂很坚决,只歇了三日,便下令赶回京城。
在护卫的寻找之下,仍无南枝的半点消息,其实众人都心知肚明,只怕南枝姑娘早已葬身在那大火之中了。
大约是为了远离这个伤心地,或是京城之中有要事,齐敬堂留下一队人马继续打探后,便往京城赶。
一场行程又耗费了不少元气,足足养了十日,齐敬堂才勉强下得床,只是他却立即披星戴月地投到公事上去。
圆石看在眼中,知道这是为何,这些日子侯爷虽不再提南枝一句,但他看得分明,自家主子分明还念着南枝姑娘,如今这般忙于公事,也是为了尽快扳倒瑞王,一时又喜又忧。
喜的是对于瑞王的仇恨可以让自家主子撑一口气儿,让他从悲伤中缓和过来,忧的却是待瑞王一倒,主子要拿什么来提着这口气,填补南枝死去的这片空缺呢。
他守在书房门外望着天际的残月,长长一叹,也只盼着时间能消磨一切,盼主子能慢慢从这悲痛里走出来。
***
转眼已是第二年盛夏,随着年初开始,朝堂便动荡不安,原本一直被囚禁在东宫的太子被皇帝放出并允他正式参与政务,此事一时激起千层浪。
太子始终站着正统的名分,瑞王一党顿时若刀悬颈上,人心思危,一时搅得朝堂之上风起云涌,同时自福王倒台后,瑞王独大的局面被打破,形成了瑞王与太子的对峙之势。
表面上两方风平浪静,兄友弟恭,实则底下波涛暗涌,明争暗斗。
这样的局面,最终以瑞王逼宫造反失败而告终,而瑞王也在逼宫失败的过程中被乱箭射死,自此出局,皇帝大悲大怒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