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隆八年十二月,雪下了一场又一场。
陆英看着阴沉沉的天,缩着脖子行走在高墙相夹的巷道上。
行至一处岔路口,她不由驻步向左侧远眺。
“你瞧什么呢?”同行的玉珠不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时明白了,“你当真想去参加内考不成?”
陆英回头看了看她,转步走向了右侧的巷道:“圣人的旨意,城中及内宫女子皆可参考,我为什么不能?”
今上登基八年,勤政爱民,上个月他突然下旨,要设内文学馆,召收女史,以便教导后妃公主及小皇子们,女史还可年年参评定品。
一听到这消息,陆英就动了心思。
她阿耶开明,打小就教她看书识字,如今她的文才虽算不得都城第一,比寻常女儿家总是学识广博些。
“可你别忘了,宫中这么多人,只一个名额,且还要荐引,只这一条,你便该知有多难。”玉珠压着声说道,“依着柳妃的性子,定不会为你写这份荐引的。”
一听这话,陆英轻叹一声。
自打她进宫到柳妃处当差,这位娘娘瞧她就没一处顺眼的,打骂更是家长便饭,正如玉珠所言,想要荐引,柳妃这里确实指望不上了。
“此外,还有皇后、贤妃和淑妃。皇后素来与柳妃不合,只会拿咱们来龙虎斗,贤妃倒是个好说话的,偏不爱掺和这种事,只余下个淑妃。”
玉珠说到此处,同情的叹了口气:“淑妃虽也和善,但毕竟咱们不是她的人,加之她定忌惮皇后与柳妃的关系,只怕轻易不肯相帮。”
陆英深吸了口气,昂首迈步:“我再想想法子,还是赶紧办正事吧。”
柳妃前日得了圣上赏赐的一株珊瑚,准备明日宴请各宫娘娘以此来显摆,为得也是想气一气皇后罢了,左右这两位贵人暗斗了多年,也都习惯了。
如此收了话题,两人以东西为向兵分两路,各去请人了。
陆英从刘昭仪处得了明日会赴宴的准信,转头去往淑妃处,心中盘算着先探探淑妃的口气,看她那里能否弄到荐引。
正寻思着,一只猫忽然从草丛里蹿了出来,胆大的站在小径中央回头看她,随后往前跑了。
陆英觉得这猫眼熟,后想起是贤妃养的,听说还专门派了婢子照养,只不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来不及多想,她追了上去,暗暗寻思要是逮了这猫,她是否能在贤妃处多挣几分脸熟。
一路追着猫到了望月阁,那猫精得很,一跃上了台阶,从未掩实的偏殿边门闪了进去。
陆英跑过去,放轻步子摸向偏殿。
“这信上所写是真是假我不得而知,只是此事,想来他已知晓,怕瞒不住了。”突然,一旁正殿内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陆英被吓了一跳,堪堪按上边门的手僵住了。
回头,正殿门扉紧闭,怪道她方才没察觉到里头有人,且看来还不止一个。
门内再无声音,门外的陆英咽了咽口水,收手准备离开,毕竟深宫内苑,牵涉进任何一桩小事,都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喵——”一声凄厉的猫叫,将她吓得一蹿,身形不稳跌了下去,慌忙之下伸手撑在了门上,发出嗵的声响。
同时,身后“吱呀”一声,她脑中一片空白,犹觉得身后似开启了地狱之门。
她只呆愣了片刻,随即狼狈爬起身,抬眼看到欣长的身影,忙垂首曲身行礼。
“见过庆王。”
皇七子,庆王李景清,生母乃贤妃。
其颇得陛下宠爱,听闻要不是当年皇后先诞下了皇长子,而庆王幼时得过一场怪病,以至身子孱弱了些,怕是如今谁坐在太子位上,还得两说。
庆王在诸位皇子中长得最为俊秀,只是喜怒无常,心思难发揣摩,故而平日里宫人遇上他,皆是恭敬请安,后避而远之。
“你是何人,怎会来此?”低沉的问话,配着沉缓的脚步,随着压迫感而来,最终停在她的跟前。
“回庆王,婢子是庆元殿的,方才见一只狸猫进了偏殿,怕它咬坏殿内桌椅,便过来瞧瞧,不想惊扰了殿下。”
“狸猫?”李景清四下一张望,“此处连只鸟都没有,哪来的猫。”
那鞋尖又近了几分,陆英下意识往后退了些,越发垂下头:“那不如婢子去把猫找来。”
“不必了。”他打断了她欲开溜的计划,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名唤陆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