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三刻。

天色已经很晚了，寻常百姓家早已睡熟。供达官贵人寻欢作乐的花楼却仍灯火通明，里里外外都挂满了艳红的灯笼。

酒香脂粉味都能飘出三里地，直熏的打更人头昏脑胀。其不敢置足于此，拿着竹梆子和锣匆匆走过。

燕梁是被一群莺莺燕燕簇拥着走出来的。本来就低的华服领口此时微敞着，膝部以上生着褶皱，不知今夜有多少姑娘坐在他腿上喂他吃过酒。

白色折扇插在腰间，扇柄坠着的金玉丝线因动作而轻轻摇晃。

他狭长的眸子半阖着，嘴角噙着温笑。半条胳膊还搭在一位紫衣花娘的肩上，手指把玩着对方披散在背后的长发。

柔顺的黑色发丝自指缝溜走滑落，燕梁乐此不疲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滑落、挑起、滑落。

“公子。”

“让小的来扶您吧。”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人影陡然用低沉的话语打断了燕梁的调情行为。

只见来人身着一袭黑衣，眉眼低垂，瘦削的下颔处有道不明显的短疤。整个人看起来冷硬无比，但躬着的腰身又给他增添了几分恭顺。

燕梁先是蹙起长眉沉默几秒，随后才不耐的啧了一声，似是在讨厌这人的不识时务。

虽然不喜，但还是把本来搂着花娘的手递了过去。

真是个小木头桩子，看不见他身侧还有美人吗。总是不分场合的冒出来坏他的好事。

自己当时为何独独觉得顺眼留在身边了呢…应该调的远远的才是。

燕梁随手掏出了几锭银子将花娘们打发了，随后又将粘带着脂粉味的外袍脱下扔给了默不作声的人。

“交给你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燕梁没再让他搀扶，而是自顾自的踩着矮凳上了马车。

“属下无能。”

后面的人抱着外袍跟着他上了车。

马车内的小圆桌上温着茶，还摆放着精致的点心。

燕坞将叠好的袍子置于桌下的暗格里，随后拿起温好的茶放在燕梁手侧。

“一只小白兔而已，你没有抓到？”

“属下无能，失手将他杀了。”燕坞安安分分的跪坐在桌旁，不像是会说谎的样子。

失手？燕梁不问了，只是在心中暗暗惋惜。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对胃口的……坞做事向来张弛有度，这次怎么下了这么重的手。

他顿时有些烦躁，抽出腰间折扇。跪在车板上的人也是十分有眼力见的膝行过去想接过扇子为他扇风。

燕梁却嫌弃的伸出脚尖抵住了对方的胸口，并用展开的扇面触及对方后背，收回来时果然染上了鲜红的血迹。

身上有这么重的血腥味儿，竟还敢和他上一辆马车？

明明应该立刻把这不敬之人踹下去的，但他却鬼使神差的问了句：“受伤了？”

“属下自知毁坏了王爷的心爱之物，罪不容诛。故先自去刑堂领了三十罚鞭，而后才驾车到的花楼接您。”

“……本王讨厌自作聪明的人。”燕梁本来只是有些烦躁，但现在已经有些隐隐的怒气了。

他的身体和命都是自己的，做任何事之前应当经过主人同意才是。

“这是王府的规矩，并非属下自作聪明。”

燕梁望着面前以头触地的人轻哼了声，沾了血的扇子被他放在桌上。“再犟嘴就罚你一百棍，滚去外面驾车。”

“是。”

以后再给手下的人赐姓时要先观察一下对方性格蠢不蠢了。像坞这样的蠢笨之人怎么配的上燕姓。

上赶着讨打的还真是第一次见……真是白瞎了那张好脸。

他杵着头幽幽一叹，流窜在鼻尖的血腥味淡了些。

燕坞屈着一条腿坐在前室，一席帘子将他们二人隔开。

那声轻叹伴随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涌入他的耳朵里。他抓着缰绳的手颤了下，用的力愈来愈大，指节处都泛了白。

燕坞眨了眨被风吹的干涩的眼睛，半安慰半解释道：

“王爷要求属下带回的人是郭家细作，死不足惜。世上美人千万，您不必太过伤心。”

“伤心？”车内的燕梁闻言嗤笑出声，指腹摁在茶盏的杯沿上。“本王看你身上的伤是不疼了，竟敢胡乱揣摩主子的心思。”

“那三十棍还是打少了。府中有戒尺吗，本王亲自教育你。”

燕梁吐字很缓，没有怒气，细细品味一番还能察觉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