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汪秋水穿着浅绿旗袍,披一条薄披肩,站在来骏升身边,看上去像一个送丈夫远行的妻子。
她张望着路口,望眼欲穿。客船拉响汽笛,船就要开了,汪云杰还没有来。
汪秋水对来骏升说:“你先上船吧。”
来骏升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说:“我去迎迎他。”
汪秋水一把拉住他,低声说:“立刻上船,这是命令!”
来骏升心中万般不愿不舍,却知道不能任性。他终于点点头:“你……保护好自己。”
来骏升忽然上前,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一定……一定要撑住。”
“好。”
两个人都在江面吹来的风里红了眼眶。
来骏升松开她,退后两步,深深看她一眼,转过身,沿着跳板登上船去。
汪秋水朝甲板上的他挥了挥手,客船拉着汽笛滑入江面的蒙蒙雾气中,隔断他们相望的视线。
两人同在重庆潜伏数年,他们之间感情之深,早己超越同志之谊。只是各自肩负太多,乱世之中时刻面临着分离,总不敢挑破那层窗户纸。
今日一别,不知是否还能相见。
汪秋水无暇多想,转过身,快步往回走去。
夜色笼罩的街道静得异常,路上一个行人也不见,两边的住户都早早熄了灯,只有几家旅店的门口还点着灯笼。
灯笼在风里晃动,照得鬼影幢幢。汪秋水走过药店门口,看到店门紧闭。突然,她留意到台阶上深色的痕迹。
她的腿一软,险些绊倒。但是脚步没有停,她走过药店门口,一步步走向前方像是没有尽头的黑暗里。
覃墨卿跟着大家回到重庆站后,外表平静地处理着工作上的事,一首到下班,脚步平稳地上了自己的汽车。
刚刚发动着,副驾的门忽然被拉开,欧孝安不请自来,毫不客气地坐进车里。
覃墨卿看他一眼,没吭声,踩下油门,开出重庆站的大门。
两人一路沉默。覃墨卿突然踩刹车,靠路边停下,捂住了脸,压抑的悲伤似海啸反扑。
“他明明有机会活下来的......”眼泪渗出指缝,她深深叹息着,喃喃地说。
欧孝安看着车窗外,轻声地说:“我以前也见过这样一个人,也是一个为了信仰,无畏生死的人。他们,真的很不一样。”
他在覃墨卿的低泣声中,想起了楼明远。
覃墨卿停止了哭泣,看着前方一扇扇亮起灯火的窗。
“欧孝安,那,你有信仰吗?”
他心中思绪起伏,良久,说:“我不知道。楼明远,叶宣民,还这位药店老板,他们那么英勇无畏,一定是那种信仰,给予他们无穷的力量。我很羡慕,也感觉向往……可是,我觉得,我还做不到像他们那样。”
覃墨卿侧脸看着他:“当年,你知道了楼明远是共产党,还是帮他去救叶宣民,还因此把自己栽了进去。你明知帮共产党做事,是军统的大忌。为什么还要去做?”
她的眼神里有探究,也有些期待。
欧孝安愣了一阵,说:“我也不知道。”
覃墨卿也没有追问。沉默一会儿朝他微微一笑:“今天谢谢你。”
他叹口气:“你快回家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目送汽车远去。
覃墨卿没有回家,而是沿着江边的路慢慢开。她知道这片民居里的联络点,想过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想找的人。
果然,看到江边站着熟悉的苗条身影。她停下车,踩着江滩的石子走过去,站到汪秋水身边。
汪秋水回头看到她,并不意外。
春季的江风特别温柔。
覃墨卿问:“济世堂药房的老板,是我们的人?”
汪秋水目光望着江面,点了点头。
覃墨卿喉头哽咽:“我当时……就在现场。他想击毙黎少堂,但失败了。然后,他就自尽了……”
汪秋水猛地颤抖了一下。
覃墨卿眼里似涌入了江水的潮气:“我一开始,还想着他可以被带走,再想办法救他。没想到……”
汪秋水脸上滑下泪水,哑声说:“军统的刑讯、测谎仪……他是怕连累我们......”她狠狠地攥紧了心口的衣裳。
两个女人面对着江水站着,铁灰色的水面倾斜向远方。
两人压抑着悲伤,静静地听着流水的声音。
过了一阵,覃墨卿问:“沈从吾在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