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董说,白梅死后,《美人赏梅图》一直挂在山庄里马自鸣的上房内,以寄相思。
白梅在世时,老董就在宅中伺候,相处数日,自然熟识。连他都认定「画中人」是白梅,绝非有人假冒那么简单。
方小杞眼睛瞪得老大:“难道,真的是亡魂借画显灵?!”
沈星河再目测一下两人间的距离,她离他只有一尺半了,他甚至能看清她颤抖的睫毛梢。
沈星河心中隐隐起了点心思,拿扇子指了指帘幕:“那幅画如今挂在帘后戏台的西墙上,你要不要看看?”
方小杞看着血腥的神像,犹豫了。
他个子高出她许多,俯视下去可以看到她头顶的两个发团都在微微地抖。他猛地后悔了。心中懊恼道:我这是在干什么,为何存心吓她?
他清了一下嗓子:“你不愿意看的话……”
“我想看。”方小杞忽然道。人虽怂,奈何压不住好奇啊!
沈星河不由放缓了语气:“好,你若觉得怕,随时可以出去。”
他走近帘幕,伸手想去掀。身后传来方小杞一叠声的话音:“大人!等等等等……”
他回头一看,但见她一手紧紧捂住眼睛,一手朝前伸着:“大人,马校尉的样子是不是很吓人?您让我稍微准备一下……”
沈星河失笑:“马自鸣都死了一个月了,你以为还会挂在这里吗?尸体早已运去大理寺的停尸房保存了!”
方小杞放下了捂着眼睛的手,喜出望外:“早说嘛!尸体又不在这里,有什么好怕的!”
沈星河用扇子挑起了帘幕,动作彬彬有礼:“请。”
阴沉气息扑面而来。
方小杞往里看了一眼,特别想收回刚才的话。那大概是世上最恐怖的戏台。帘后的戏台上摆着一张方桌,桌子正上方悬着一个空空的绳圈。
马自鸣的尸体虽不在,但那张杀死他的巨大刀板还在。它拖着一截长长的麻绳,平放在方桌旁边的地板上,密长的刀刃上凝结着发黑的斑斑血渍。
方桌、刀板、刀板下的地板浸渍着大片暗色血迹。虽已过去那么久,腥气仍然未散。
一个人的身上竟能流出那么多血。方小杞捂住嘴,生怕自己吐出来。
戏台里侧墙上挂着一幅精致装裱的卷轴条幅挂画,画上果然只有白梅,没有美人,留白之处显得特别空荡。
沈星河走上稍高于地面的戏台,靴下踏着干涸的血渍,走到方桌旁边,用扇子指了指正上方,那里有道房梁,上面悬下一个绳圈,说:
“那天,客人听到一声闷响,帘上显现钟馗血像。掀开帘子后,就看到马自鸣被这个绳圈吊着头项,背部钉着这个刀板。马自鸣真身上阵,请朋友们看的竟是这样一场血腥大戏!”
他顿了一顿,有些唏嘘,“他自身再加上刀板的重量,把他的颈骨坠得全部脱节。差点……”看一眼方小杞魂飞天外的样子,没说下去。
方小杞不敢想象那画面,想逃,好不容易才忍住,只是两腿忍不住发抖。
第17章 大人在卖关子
地上的刀板直竖着血迹斑斑的尖刀,横五竖六,共有三十支,每支都有一尺长。
沈星河指着刀板说:“这张刀板制作得十分狠毒,尖刀个个都有血槽,因此,马自鸣的身体被穿透后,血流似暴雨一般朝前喷去。”扇端转向那道重新垂好的帘幕,“喷在这帘子之上。”
方小杞提着裙角,小心地挑没有血的地方站,惊疑不定地问道:“那……血怎么会在帘上自动描出钟馗像呢?”
沈星河道:“你摸一摸帘子就知道了。”
方小杞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沈星河忍不住笑了笑:“其实是用很简单的手段,达到十分诡异的效果。有人事先用蜡油在帘布上涂抹,其间留白出钟馗像的线条,如同雕刻中的阳雕刀法。”
他扯着帘子的布料捻了捻:“平常看不出异样,血泼上去之后,有蜡的部分不沾染血迹,没有蜡的部分会吸饱血液,从而显现钟馗像。”
方小杞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沈星河再次展开扇子,眼底寒凛:“两幅钟馗像,看似相似,其实笔法一正一反,一阴一阳。画扇人的画功,绝比不了在帘幕上作画的这位。”
门外灌进的风拂动帘子,钟馗像晃动,仿佛活了一般,屋中更加寒意侵人。方小杞打量一圈,这帘子后的戏台空间的确没有门也没有窗,那么,是谁杀死的马自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