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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想起老照片里的场景,那时我还年少,这些伯伯们总在宴席之后来我家聚餐,还美其名曰是来找老顾算账的。那时我不理解,我爸这帮战友怎么这样。后来我才了解,原来老顾在每一次演习中总是胜利的一方。胜者自然就要承担的更多,这是他们的规矩,也是这么多年坚守的准则。厨房里渐渐漫起酱香,保姆往卤锅里加了勺老抽调色,琥珀色的汤汁咕嘟冒泡,像极了老顾书房里的那幅油画《边境的黄昏》,夕阳把雪地染成酱色,军人的钢枪插在战壕边,枪管上挂着的搪瓷缸里,泡着母亲寄来的桂花茶。\"去把阳台上的薄荷摘些来,\"我妈擦了擦手,从吊柜里拿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晒干的野菊花,\"你高叔有高血压,一会儿泡壶菊花茶给他。\"我推开阳台门,薄荷香混着阳光扑进怀里,我妈种的辣椒苗已经蹿得老高,叶片上还沾着老顾今早浇水时的水珠。十点整,门铃准时响起。高叔站在门口,身后站着林叔叔,怀里抱着个蒙着红布的花盆,一旁的牛叔叔拎着塑料袋,姜叔叔则举着两本书,一进门就说是从国外帮老顾淘换来的。\"阿秀好!\"他们异口同声地敬礼。 \"都进来都进来,\"我妈接过花盆掀开红布,里面是株叶片挺拔的君子兰,\"老牛你这花养得比当年的哨兵还精神。\"牛叔叔摸着后脑勺笑:\"比不上一野啊,我们这些退休老头,也就这点儿园艺能跟他的上将肩章比比了。\"话音未落,玄关处突然传来清脆的童声:\"高爷爷好!\"两个小家伙不知何时溜回家,正望着眼前的高叔一脸惊喜,老顾站在他们身后,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摘下的疫苗本,眼里闪过震惊。\"你们怎么突然来了?\"他跟着走进来,休闲服下摆还沾着孩子的饼干渣,\"不是说好了等我退休再聚吗?\"\"等你退休?\"姜叔叔拍着大腿笑,\"到时候你说不定都当军委顾问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得提前占座!\"大家听后哈哈一笑,但其中的寓意,却很感动。其实这些伯伯们来了,我从老顾脸上的笑容能够感觉出他很开心。一群老战友凑在一起,各种话题层出不穷,从忆往昔到如今安逸的生活,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阅历,但语调却又无比从容。我陪着他们坐在一边,感受着这份浓浓的战友情,似乎这种情谊,就好像永不停歇的火焰一样,生生不息。情到深处,老顾欲端起杯子给自己倒一杯酒,可是他的手刚触到茅台瓶身,高叔的酒杯就\"当啷\"一声磕在桌面上,惊得大家齐齐转头。\"顾一野你什么情况?\"高叔瞪着他,肥厚的手掌像片芭蕉叶覆在酒瓶上,\"医生明令禁止饮酒的通知,是不是都忘了?\"姜叔叔跟着起哄,故意把自己的酒杯往回缩:\"就是,我们可不想刚庆祝完晋升,就送你去医院打点滴。\"老顾挑眉看着这群突然严肃起来的老战友,手指摩挲着酒瓶上的红丝带,像在衡量这杯酒的重量。阳光穿过窗棂,在他腕间的监测表上投下光斑,屏幕正显示着心率78次\/分,这个数字他再熟悉不过,是当年在战场上,听见子弹声时的心跳频率。\"就一杯,\"他忽然笑了,带着点军人特有的固执,\"就当是敬当年那个单纯无知的自己。\"林叔叔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藤椅发出吱呀声。这位当年的神枪手如今已患上帕金森,手指却在这一刻稳如磐石:\"一野还记得那场比赛吗?你发着高烧还要去比枪法,是我们绑着你送进卫生队的。\"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展开来竟然是老顾的病例报告,是刚刚林叔叔私下里和我妈询问老顾病情时,偷偷放起来的,\"现在轮到我们绑着你戒酒了。\"空气里突然静得能听见葡萄架上的露珠坠落声。老顾望着那张被汗水洇过的报告,视线停在\"禁止饮酒\"的黑体字上,忽然想起三十年前,林叔叔在烈阳下把最后一口水倒进他嘴里的模样。这时我儿子不明所以地跑了过来,伸手去够酒瓶上的红丝带,却被老顾轻轻握住小手:\"松松啊,爷爷的酒啊,早就酿成了更甜的东西。\"我妈不知何时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个雕花银壶。\"早给你们备好了,\"她揭开壶盖,桂花香气混着酸梅的酸甜漫出来,\"去年秋天腌的梅子,泡了整整十个月的桂花蜜,比茅台还金贵呢。\"高叔凑过去闻了闻,忽然拍着大腿笑:“阿秀这手艺,当年在战地要是有这酸梅汤,咱们能多打三场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