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蜀地的正午。?c¨h`a_n~g′k′s¢.+c~o/m_
阳光,已非普照,而是毒辣的鞭挞。
它毫无怜悯地倾泻在剑门关周遭嶙峋的山峦之间,将裸露的灰白色岩石烤得滋滋作响,蒸腾起肉眼可见的、扭曲视线的热浪。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鼻腔和肺腑,带着滚烫的尘土和挥之不去的死亡气息。
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新鲜血液刺鼻的铁锈腥甜、陈旧血污发酵的腐臭、硝烟呛人的硫磺味、士兵们浓烈汗酸与伤口溃烂的脓腥、乃至排泄物的骚臭——
死死地缠绕着剑门关的每一寸土地,渗入甲胄的缝隙,钻入鼻腔,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活人的心头,仿佛给灵魂也蒙上了一层血色的油污。
剑门关,这头蛰伏在崇山峻岭间的钢铁巨兽,在如此酷烈的日头下,更显狰狞可怖。
险峻的山势是它天然的、嶙峋而不可撼动的脊骨,刀削斧劈般的千仞峭壁构成了它坚不可摧的庞大躯体。
而依着这几乎垂直的山势,利用天然隘口,人工层层垒砌、蜿蜒而上的关隘,便是它森然张开、择人而噬的獠牙。
每一道高耸的墙垛后面,都闪烁着守军冰冷、疲惫却又带着决死意志的目光。
它横亘在金牛道的咽喉要冲,扼守着入蜀的命门,是蜀地伪朝赖以苟延残喘的最后、也是最坚固的脊梁。
攻克它,不仅意味着打开蜀地门户,更意味着斩断伪朝军队的精神支柱。
对于长安龙椅上的皇帝裴徽,对于亲临前线、肩负着帝国野望的主帅张巡,乃至朱雀军团每一个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盔甲上刻满征尘的士兵,一个信念早已融入骨血,化为本能般的执念:欲定蜀中,必克剑门!
此关一破,蜀地伪朝看似坚固的根基将如烈日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崩塌。
那凭借天险和狂热支撑的抵抗士气必然土崩瓦解。
后续的战事或许仍有零星的抵抗,但像眼前这般如同巨大血肉磨坊般疯狂绞杀生命的惨烈,将成绝响!
这不仅仅是地理上的转折点,更是心理上的分水岭,是决定战争走向的天平彻底、不可逆转地倾斜的支点!
胜利的曙光,就在那染血的关墙之后,诱惑着每一个渴望结束这场漫长战争的灵魂。
……
……
帅帐内,光线刻意调暗了几分,以缓解正午强光带来的眩晕感。
只有几缕倔强的阳光,从厚重门帘的缝隙和特意留出的狭窄观察口挤入,在铺着厚厚蜀锦、标识着山川河流与进军路线的巨大舆图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鞣制的微酸、铁器防锈油脂的腻味、墨汁的微臭,以及一丝若有若无、试图掩盖血腥却徒劳无功的药草苦涩。
张巡身姿笔挺,如同一杆深深插入大地的玄铁长枪,纹丝不动。
一身玄色重甲在幽暗光线下泛着冷硬、内敛的幽光,仿佛与帐内的阴影融为一体,唯有甲叶边缘偶尔反射的光点,透出森然的杀机。
此刻,他深邃如古井、蕴藏着千军万马的眼眸,正透过一具精心打磨的黄铜单筒望远镜,死死锁定在远处那道在热浪中微微扭曲的关墙之上——那是第二道关墙!
比之正在攻打的第一道关墙,它更高,更险,依托的山势更陡峭,墙基几乎是从绝壁上硬生生凿出来的!
山风从帐外呼啸而过,发出呜呜的悲鸣,吹动他玄铁头盔下散落的几缕夹杂着银丝的黑发,更添几分肃杀与岁月沉淀的苍凉。
当王玉坤传来信息说姜维城确有一万重兵驻守,且粮道巡逻严密,随时可能作为生力军驰援剑门时,张巡握着望远镜那包裹着鲨鱼皮的镜筒的手指关节,不易察觉地微微泛白。
他心头那点关于“奇袭断粮道”从而动摇守军根本的微弱期待,如同被北地最凛冽的寒风瞬间吹熄的烛火,彻底掐灭,只留下一缕冰冷的失望青烟。
代价!
一个沉甸甸、血淋淋、仿佛用烧红的烙铁刻在心头的字眼再次猛烈地撞击着他的神经。
他早已在冰冷的沙盘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