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宴你不在场?没瞧着当时那情景?……”
“瞧见了,瞧见了。”那人颠颠笑了笑,又道,“可当时只注意到了周空和叶青洲。她们那是,”官员揶揄道,“同谋了?”
若说谈及太子、国师与周宁王云云,这几人的声音还算刻意压低,等谈及长公主周空,竟彻底无所顾忌了。
“周空与叶青洲?哎呀哎呀,文大人莫不是不晓得,最近清都传得正盛的乌衣鬼?”
“知道。几年前便是个悬案,可怜的孩子,到最后也不知所踪。如今更是猖狂。听闻那本是大理寺的案子,牵了太多关系,又涉及人命……刑部是不是也盯着?”
“你以为刑部盯着,只是因为牵扯众多?可别忘了那大理寺少卿,是谁的驸马郎。”
“欸,你是说……乌衣鬼与周空有关系?”那人作洗耳恭听状,“怎么说?”
“你当真不知道?听说……”
话音未落,便见那暗色的甬道旁,一双云头皂靴款款而来。
几位文官立刻屈腰,纷纷作揖,稽首而拜。
“参见太子。”
周婺笑说‘免礼’,与几位文官一同行至殿门外,不疾不徐扯着闲话。
有人问了句圣上情况,周婺顿了顿,也只苦笑两声。
“还是老样子。”
*
天穹霞光万丈,清都一派祥和景色。
周空的翊宁宫内,却只一片人心惶惶。
原因无它。
是长公主听见了今日堂前几句流言,正在大发雷霆——
“真是好大的胆子,胆敢把乌衣鬼的事都丢到本宫头上来?!”
堂前烛阴目,玉石珊瑚珠,金织的帛、翡翠的像,在此时都成了发泄的对象,被那锦绣衣袂猛然一扫,落在青石地上,混在灰尘里,边角磕成齑粉。
周空摔了一批又一批,仿似仍不解气,抬手掀了柜中书卷,把笔墨纸砚也摔去地上。
周围人皆大气不敢出。
是小丫鬟玉罔几步上前,跪倒在周空面前,“长公主!”
“滚!!”
周空却依旧骂得极凶。
她抬手丢下一个砚台,玉罔下意识闪躲,却一个不慎,崴了脚踝。
玉罔忍着痛,伏在地上,不住地颤抖。“长公主……长公主息怒……”
周空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又是一顿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骂。
仿佛,玉罔就是那个散布谣言的源头。
“清都乌衣鬼,清都乌衣鬼。”周空怒极又反笑,“倘若我真是乌衣鬼,先扒了你的皮,再拔了这堆长舌夫的舌头……”
——恰此时。
有人推开紧闭的宫门,逆着霞色,一袭金枝银叶长褂,身如玉立,站在光里。
是太子周婺。
“周空。够了。”
他如玉温润的脸上,难得带了一丝怒意。“此番事情意义重大,迁怒她人,毫无意义。”
“啊呀,哥哥。”周空迎着光,面色铁青地笑笑,手上的狼毫来不及放下,她竟将笔在空中一挂,将其生生折断。
她扔开狼毫,深吸一口气,眯了眼睛。
“哥哥这么看不惯我,又这么喜欢这小宫女,缘何不将她接回府中,好好对待?免得我哪日又是迁怒……”
“——啊呀!”
周空佯作讶异地捂住嘴巴,眉眼含着嘲讽的笑。
“哥哥莫不是为了给她个好名分,才如此用心良苦?”
太子周婺,倾心于长公主的大丫鬟玉罔,这在长公主的翊宁宫、太子的敬鸾宫之中,已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倘若真有人有心作梗,那玉罔也是逃无可逃。
可无人知晓周空对此的真实想法,只知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人想平白无故得罪太子。
没人检举,便是无事发生。
然而此时周空的话却像是一道惊雷,在这翊宁宫的书房内,掀起不小的风浪。
太子与宫女,实在身份悬殊。周婺虽面上待玉罔极好,但从未有将其接去身边的说法,众人只当这场情愫是一本注定无疾而终的戏文。
可事实上……竟是周婺想给她一个名分吗?
此刻,翊宁宫的众人虽伏在地上,眼神却不住地瞟着玉罔。
其实玉罔生得极清秀,水灵眼睛樱桃嘴,作为长公主的大丫鬟,分明做事有条不紊,可平日遇谁怒骂几句,竟总一副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