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自己,这是假的。真正的海曼·巴里特,已经死在岩浆之下,尸骨无存。现在剩下的,只是用邪恶巫术和手指拼凑出来的假象,是我复仇艾因大陆的工具而已。
我逐渐退后,想要远离这、从地狱苏醒的邪恶。
但是这个邪恶,却温柔的睡着,长而密的睫毛,我甚至清楚有几根。
我丢下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断的往前奔跑。
我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寒冷黑暗。
我的四肢幻化出了魔兽的模样,在树上跳跃,速度得快如一道闪电。
当我看到前方有着微弱亮光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
我看清那是森林外的一个小城镇,人类临睡前窗口亮起的烛灯,汇聚成一个方向。
我忽然清醒,感觉浑身冰冷。那些光亮,才是不属于我的地方。
虽然我极力避免去想海曼·巴里特,可她双臂血肉模糊的样子还是刺激了我,我开始担心,就在我离开的这一小会,那具捏塑出来的躯体,会被饿狼吃掉。
我准备掉头,心里不情愿、身体不受控制。
可我被人发现了。
两个巡逻的城兵。他们举着火把,尖叫着想要逃跑。
我刺穿了其中一个的胸口,割下了另一个的脑袋。
看着喷涌而出的鲜血,我像是有了灵感一样。
我将那具无头尸扛着带了回去。
她还在原地,像我离开时那样昏睡着。
我用那具尸体的血,涂抹她受伤的手臂,发现伤口果然开始愈合。奥布汀提过,鲜血会对她这具、复活而来的躯体有帮助。
可伤口的愈合是那么缓慢。
那些血肉模糊的地方,迟迟无法恢复如初。
我固执的用血擦拭,一遍又一遍,我想要让她完好无损,就像她恢复的十根手指一样。
我一整夜都在做这件事。
像个虔诚的木匠,在黑暗中瞪大眼睛,仔细打量自己一手制造的成品。
我的鼻尖都是血腥味,那不该是她的味道。可海曼·巴里特的味道应该是怎么样的?
我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芳草的清香。那时阳光和煦,吹拂着的风,仿佛都温柔了许多。
我感觉有一层水雾,遮挡了我的视线。看着那一条条的血痕,我充满了不甘。
这种心情,就像我年幼时,无论怎么勤换窗边花瓶的鲜花,都无法阻止母亲病情的恶化。
我抓着她的手臂,两手隐约有点发抖。我想要握紧,又没有用力,所以极近克制。
当一滴眼泪突兀的混进血液中,我只是无视的抹去,然后继续擦拭着。
直到天边微亮,我才带着她,换了个干净的地方。她不会发现的,她如果有那么聪明,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那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六具尸体,死相惨烈。
像是被诅咒一般,鲜血染红了土地,在一片寂静下,隐约还有乌鸦在树枝上啼叫。
我没有停留,换了个地方把她放下,就这样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睡着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做梦,虽然,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起初,我还没有发现这是梦。
我只是看见海曼·巴里特走在我的前面,手里拿着一朵白色的小花,高兴的哼唱着什么。她这令人丢脸的样子,我立刻想起,自己刚向她求了婚。
她很高兴,走路像是要蹦跳起来一样。
我的心情,也没来由的好了起来。
直到我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开口让她停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所以,她自然没有听见。我努力的想要走近,可脚下的路却七拐八拐,令我越走越远。
我看见她的前方,是滚滚的岩浆水。它像一条河一样的流动,缓慢包围了她。我知道那下面深不见底,她掉进去后,会激起‘水花’,然后消失得、连骨灰都没有。
我更加拼命的喊她,眼看她就要踏进去,她才终于停下来。
她转过身,充满疑惑的回头看我。
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直冷箭从我的身后飞来,径直刺入她的胸口。
“不!”我拼命的喊,这才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看见那只抓着白色小花的左手,五指白皙纤长……
我这才意识到这跟手指消失,她就再也不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