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闻嘉沉默着拱手作礼,亦是告辞。
沈丞相、张辅国公、顾振辉都挥袖作揖,一同离开。
“臣告退。”祝言肆扶着歪了的官帽,也紧随其后,不断给沈丞相道歉赔笑,心里却藏着股火气难消,京南正省府府官是吧?这么要紧的时候他还敢摆官威不作为!不仅今日在刑部尚书贺闻嘉面前丢了这么大一个面子,以后对贵妃娘娘还要给七分厚面。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顾振辉和张辅国公并肩而行。顾振辉从武,他年老发福,将军肚遮都遮不住,络腮胡子狂放地遮住半张脸。
再看看张辅国公,大半生都从文,身姿挺拔如竹,留着两撇干净规矩的胡须,颇有文人的风骨。
两相比较,顾振辉完败。不,还有一样他胜了。“张老兄,当年贵妃娘娘与你闺女玩得好,我那时还想,她们年岁相当,定亲也不会差多远,没想到啊没想到,贵妃娘娘都进宫五年了,妙珠闺女终于有些眉目了,恭喜恭喜哈!”
张辅国公咬牙切齿道:“承贵妃娘娘的善心,为天下未嫁娶的男子女子谋福泽,我那不孝的女儿叛逆至今,不肯定亲出嫁。”
他这是记仇顾鹿溪给萧盛霖吹枕边风颁布的婚姻新律法,子女意愿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同等律法效应,并且凌驾于后者。
顾鹿溪见识到的惨淡婚姻,顾振辉也都从自家夫人那里听说过,他宽慰道:“她不嫁便不嫁,堂堂辅国公府难道还养不起一个嫡女?你逼她,她日后过得不好,岂不是要恨你?你不逼她,她嫁与不嫁,不管往后是不是后悔,都不会怪到你身上的。”
张辅国公气得胡子翘起,“她堂堂辅国公嫡女,嫁出去能过得不好?!”
顾振辉也上了气性,“你说说,她过得怎么个好?”
张辅国公阔气道:“那自然是百台嫁妆,十里红妆!不管夫家待她如何,她都能过得舒坦!”
顾振辉指着他骂道:“你这迂腐老张!她既然是辅国公嫡女,那她嫁与不嫁都能过得好,为何还急着嫁出去?嫁给天潢贵胄,文绅武将,就算她夫家一路青云,可眼下昇国边境屡屡被进犯,城池纷乱,他想坐登云梯,就得受辗转之苦!你舍得你闺女跟着夫家辗转?”
“且当你把闺女留在京城享福,可你闺女不跟着夫家辗转,夫家能为她守身如玉?这世上哪有几个好男人?你就说说你,你是个好东西吗你?!”
张辅国公气得面红耳赤,井灶翕动,他隐忍地停住脚,对着顾振辉看半晌,忽然冒出一问来,“哪里的灶神爷跑本官眼前?”
顾振辉被问得一愣,追在张辅国公身后,好半晌才想明白,他这是被骂多管闲事,“嘿!你这人,怎么不听好人言?你都能日日见着闺女你还有啥不满的?我看你这人满肚子都是墨,还知道清饮的滋味吗?”
张辅国公不搭理他,提步往前走,顾振辉这个人,越理他他越跳。
赵岘棠、贺闻嘉与沈见洵、祝言肆走在一处,早已落在俩老头身后,赵岘棠‘啧啧’两声,“顾公爷羡慕张公爷能日日见到女儿,张公爷羡慕顾公爷的女儿不仅嫁得早还盛宠不衰,微臣以为两位公爷在朝堂上才吵得如此厉害,没想到私底下也……”
贺闻嘉沉稳道:“羡有不羡无。”
沈见洵被侍从扶着,“很快顾公爷就不需要羡慕张公爷了,贵妃娘娘得到出宫的口谕,顾公爷也许会往刑部、往正省府走动。”他说着,隐晦地看向身侧后方的祝言肆。
祝言肆苦涩地笑着。
赵岘棠调侃贺闻嘉,“顾公爷要往刑部走动,那你不得收点礼?”
贺闻嘉瞥他一眼,毫无波动。
沈见洵状似不经意地提起,“顾公爷最珍爱的便是那只叫‘五彩’的鹦鹉,口吐人言,还会吹捧,往常走哪都要带着,鹦鹉和与贵妃娘娘面见,不知顾公爷会如何取舍了。”
贺闻嘉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波动,“还有顾公爷时常佩戴的古玉。”
沈见洵和赵岘棠都有些诧异,没想到贺闻嘉不鸣则已,一鸣则要顾公爷最最最珍爱的古玉。
但没有人反驳。
他顾公爷的闺女那么受宠,还要刑部和正省府配合,他们不敢对贵妃娘娘有微词,那还不能让顾公爷放放血?
祝言肆声都不敢出,贵妃娘娘顺利担任护幼使一职,追根究底不仅是因为皇上的宠爱,还因为正省府的下属有纰漏,这使得正省府比刑部逊一筹,真是令人如鲠在喉,卡着不能吐不能咽,这滋味,谁受谁晓得。
他们从东门出宫,各自奔家。
萧盛霖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