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兀自坐下，她端起莲座盖碗，揭开碗盖，递向顾振辉的时候说道：“闺女这五年里，从没有道你半点不是，如今却四处告状，这不是你甜言蜜语便能敷衍过去的。”

母凭子女贵，大儿出息，二儿痴憨，闺女是盛宠不衰的贵妃娘娘，小儿承欢膝下，顾母水涨船高，在府中地位节节攀高，顾父敬她爱她，夫妻早已是平起平坐的关系。

顾振辉接过莲座盖碗，他自知有错在先，没敢饮茶，“都是些小事罢了，那祝言肆不是要挡闺女的路吗？我便撺掇他几句，他那脑子实在糊涂，便买通侍卫在瑶华宫作了乱。”

顾母质问：“撺掇几句？”

顾振辉心里不是滋味，颜面是小，可他与祝言肆是‘同流合污’，他哪里敢在自家夫人面前讲呢？

可到底是几十年的老夫老妻，顾母一看他那心虚的神情，便能猜到他的所作所为，“你怕闺女触怒朝堂，祸及顾府，所以推波助澜，暗地里帮着祝言肆了，是吗？”

顾振辉被猜中心思，心一横，“是，她在深宫里懒散五年，哪里懂朝中局势？我是她爹，我能眼睁睁看着她入这盘乱局？”

顾母也有此般思量，怕自家闺女莽行冒进，也怕祸及顾家。可她自从收到宫里的花笺请帖，便思绪纷乱，母女连心，她最了解闺女的离经叛道，也能猜出闺女的想法，她真的很难不支持。“她自有她的思量。老爷何时竟也畏惧生死了？”

顾振辉反驳道：“我不是畏惧生死，我只是怕死得微不足道。若是战死沙场，又或者是为救人而身亡，那我也没甚么说的。可闺女她、她是在胡闹啊！”

“她没有胡闹。”顾母掷地有声，她坚定地看着顾振辉，“她也是在救人，那些你们都看不到的哀嚎、呼救、垂死挣扎……还有掩埋在岁月长河里的意难平。”

顾振辉是彻底懵了，“夫人，你到底说啥呢？”

“你不是不懂，你只是失聪了。”顾母说这句时，她的目光很悠远。

直到顾母起身离开，顾振辉仍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合掌在耳侧拍击，拍掌声很清脆，他对着顾母的背影喊道：“我没失聪，我听得到，我耳朵好着呢！”

他看着夫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小声嘀咕：“我没聋呢！爱读书的人说话都奇奇怪怪的，那老张如此，夫人也是如此，怪本公爷读书少咯？”

隔日上朝，顾振辉发现祝言肆的眼角、两颊和手腕鼓起好大的包，特别是手腕上，红红的一片看着就疼。

看来闺女对亲爹还是手下留情的。

下朝以后，顾振辉追到祝言肆身侧关切道：“祝大人，您这脸、这手腕是怎么了？”

祝言肆看着完好无损的顾振辉，他愤懑地撇开目光，“顾公爷何必明知故问，都是下官蠢不自知罢了。”

顾振辉夹着粗犷浓眉，苦大仇深地盯着他，“话不能如此说，你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祝言肆一窒，再不顾身份形象，摆着官袍宽袖匆匆离去。

顾振辉回到家中，收拾细软，决定到扶梁城武场住个三四日，免得自家闺女和大儿子又指责他无所事事。

廿九。

顾鹿溪十分重视今日之宴，特地在群英殿摆了流水席，雕花刻鸟的石台子上有条轮回的凹槽，水流托着珍馐玉碟不停地转动着。

殿中的琪花瑶草摆放有序，颜色相得益彰。不至于太繁盛教人眼花缭乱，也不至于太稀疏教人觉得敷衍清冷。

顾鹿溪居于首座，寒暄三巡，见菜肴已经上齐，她开口道：“都动筷罢。”

席间众夫人用膳不语，待饱腹停筷，宫婢呈上瓜果糕点。顾鹿溪这才提帕抹拭唇瓣，徐徐说道：“前几日，想必诸位夫人都有耳闻，观音娘娘托梦点拨本宫，德行配位者方能受观音娘娘的福泽庇佑。”

她轻车熟路地讲出冠冕堂皇的理由，继而续说：“这几年里，皇上广纳天下名医为本宫用药调理身子，却一直没有喜讯，想必是因为本宫这几年里没有作为，是以，本宫前几日求得护幼使一职。”

穿着木槿紫色裙裳的夫人率先开口道：“皇上待贵妃娘娘是极好的，安年桥一事妾身也略有耳闻，娘娘有心要庇佑那些可怜的孩童，是他们的福分。”

她是沈丞相的妻子，卫招喜。她是鹅蛋脸，眼睛又大又圆，没有传闻中的凶悍之相，相貌十分纯善。

身穿翠绿对襟大褂的夫人附和道：“那些孩子年纪虽小，但都是大晟的子民，皇上有决策天下之大才，将护幼使一职交任给贵妃娘娘，必定有其中的深意与大义。”

她是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