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了面色,生怕说晚了:“陛下说笑了,夷越王虽吞并大梁,却不曾伤过梁国子民,百姓的日子仍是照旧,不,不是照旧,比之从前更加兴旺和乐,生机蓬勃,何谈‘恨’字。”
“是么?”
两方坐得距离不算近,魏泽坐于上首御案之后,江轲坐于下手一溜排的交椅上,中间隔着。
可江轲却读出他嘴边的讥笑,心头有些不快。
“陛下似是不信?”
魏泽抬眼看向下首,从刚才开始他的余光一直放在江轲身后侍立的呼延吉身上,可他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却是实实在在对江轲说。
“江小国舅可知你们大梁的皇帝逃到我大夏来了?”
江轲猛然一震,会过意,夏帝说的大梁皇帝是李旭,噌得站起:“他人在哪里?!”
魏泽往椅上一靠,但笑不语,再次抬眼,直直看向江轲身后之人:“前梁帝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我关心的是两国商贸往来,利民之事,不如先谈紧要之事,再谈其他,如何?”
江轲正要答话,肩头多了一个重量,侧头去看,却是呼延吉将手压在他的肩头。
“先谈正事。”呼延吉说道。
魏泽从案后走出:“久闻贵国物阜民丰,夷越王春秋鼎盛,威名远播四海,远驾劳从来我大夏,失敬。”
呼延吉回敬道:“夏帝过誉,贵国江山锦绣,文治武功彪炳千秋,共聚共商,实乃两国幸事。”
江轲在一边看着这二人相互客气寒暄,才发现他在中间连个传话筒都不是。
呼延吉已表明身份,魏泽邀他对坐于矮几,接下来商谈两国商贸。
江轲不近前,远远坐着。
如今两国已就大宗货物清单与配额议定,还有关税和结算货币未能定下。
呼延吉为客,魏泽为东道国君,亲自执壶替他看了一盏茶,然后给自己也斟了一杯。
呼延吉执盏,没有半分不信任,饮下茶水。
魏泽亦饮下杯中的茶水,开口道:“货物出入国境,税赋乃根本,依我的意思,两国商货,一律十抽一。”
所谓十抽一,就是十份货物里抽一份货物对应税款。
大夏进入夷越的商货,大多是轻小货品,抽税高,不影响什么,而夷越进入大夏的商货皆是皮草、珍珠、铁器之类,税款高对夷越不利。
呼延吉眼往下一压,复抬起说道:“商贾利薄,十抽一恐难承受,尤其贵国锦缎、茶叶价值不菲,抽税过重,恐滞销于夷越,我以为,十五抽一更为妥当。”
十五抽一便是十五份货物中抽一份货物的价值抵税。
可呼延吉不能拿自己国家的货物说道,只是抓住对方高价值商品做文章,要求降低税率,实则为夷越商货进入大夏国争取更低税率。
魏泽哪能不明,想了想,退让一步:“此言差矣,贵国铁器、珍珠,何尝不是价值千金?十五抽一过低,难以维持边关查验、道路维护之费,九抽一乃底线。”
呼延吉放在膝上的指有一下无一下地敲着,沉吟片刻,说道:“税赋关乎商路兴衰,不如折中,贵国茶、丝锦入夷越按九抽一,我国铁、珠入大夏按八五抽一,如何?”
魏泽觉着有些意思,这位夷越王看着年纪轻轻,却是个不愿吃半点亏的主儿。
看似让步,实则在大夏高利商品上争取了更高税率,在自己商品上争取了更低税率。
魏泽心中开始盘算,茶、锦利润极高,九抽一可接受;铁、珠是急需品,八五抽一虽略高,但可转嫁成本或内部消化。
就这么,两国就大宗货税款议定,接下来又是通往货币商议。
江轲把玩着腰间的玉穗,微低着头,思想已不在殿中,直到听见呼延吉叫自己,这才抬起头。
“商议好了?”
呼延吉点了点头。
江轲就要走向魏泽,询问有关李旭之事,呼延吉却拦下他:“走。”
江轲看向呼延吉,怔了一怔,没再多问什么。
魏泽留呼延吉于殿中用晚宴,呼延吉谢过,并不多作逗留。
“花宴过后还请陛下着人将那香铺娘子安全护送回九泽台。”
“这个自然。”魏泽说着亲送他二人出殿。
出了皇宫,江轲问呼延吉:“他同你说了?”
“说了,我告诉你地址,你自去。”落后,呼延吉又追说了一句,“只是有一点……”
“什么?”江轲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