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的夜,沱江面上飘着上千盏河灯,烛火映得水面红通通的,像铺了层凝固的血。^微¨趣?小\说/ +追,最+新?章·节?老艄公陈三篙撑着竹筏在灯影里穿梭,竹篙入水时带起的涟漪,把最前头那盏莲花灯撞得打了个旋。
"后生仔,这灯可撞不得。"筏尾的老婆子突然开口,她蓝布帕子下的颧骨泛着不正常的红,"那是给'水猴子'的供灯,撞了要招祸的。"
陈三篙嗤笑一声,手腕翻转避开又一盏灯:"李婆,您守这规矩守了五十年,见过水猴子长啥样?"
话音刚落,竹筏猛地往下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了把。他急忙稳住筏子,却见水面上那盏被撞过的莲花灯,烛芯正幽幽地绿了下去。
三天后,下游捞起一具浮尸。死者是镇上的暴发户赵老西,捞上来时双腿膝盖反折,脚踝上缠着圈水草,水草里还裹着半片腐朽的木牌,上面刻着个模糊的"林"字。
派出所的人来勘察时,陈三篙蹲在岸边抽烟。他看见赵老西的尸体被抬走时,水面下浮起些细碎的木屑,像是从什么东西上剥落下来的。
"陈师傅,您最近见过赵老西吗?"年轻警官小王递来支烟,"他家人说他前几天雇了艘船,要去江中心捞东西。"
陈三篙捏着烟的手指顿了顿。江中心有片深潭,老辈人都说潭底沉着口棺材,是民国时林家大小姐的陪嫁棺。当年林家大小姐出嫁途中翻了船,整船嫁妆跟着沉进了潭底,从此那片水域就没太平过——每年七月半总有人落水,捞上来时都跟赵老西一个模样,膝盖反折,像被硬生生掰断的。
"他要捞棺材?"陈三篙把烟蒂扔进水里,"那潭底的淤泥深着呢,别说棺材,石头都捞不上来。"
小王没再追问,转身去忙了。陈三篙望着潭中心的方向,那里的水面比别处暗些,像是有团化不开的墨。他想起三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闷热的夜晚,他爹撑着筏子去救一个落水的孩子,从此再没回来,只在第二天漂上来只浸透了水的布鞋,鞋里塞着同样的木牌,同样刻着"林"字。
那天晚上,陈三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水面上晃动的灯影。他总能听到隐约的水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顺着墙根往里爬。
凌晨时分,他索性爬起来,扛起竹篙就往江边走。夜风吹在脸上带着水汽的凉,江面上空荡荡的,只有几只未熄的河灯还在孤零零地漂着。他解开系在岸边的竹筏,悄无声息地往潭中心划去。
竹篙探到潭底时,传来一种异样的触感,像是碰到了什么坚硬而光滑的东西。他心头一紧,顺着那触感慢慢摸索,竹篙顶端似乎刮到了什么,带起一串细碎的碰撞声。他急忙将竹篙往上提,借着月光,看见篙尖挂着一小片丝绸,暗红色的,上面绣着半个模糊的凤纹。
这是...嫁衣的料子?陈三篙的呼吸猛地一滞。老辈人说过,林家大小姐出嫁时穿的是苏州织造的凤袍,那凤纹是用金丝银线混着珍珠绣成的,入水不沉,遇光则亮。
他正盯着那片丝绸发怔,水面突然泛起一阵涟漪,竹筏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他低头一看,只见水下不知何时浮起了许多细小的气泡,密密麻麻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底下钻出来。
"谁?"陈三篙低喝一声,握紧了竹篙。
水面恢复了平静,只有那片丝绸还在篙尖轻轻晃动。他定了定神,刚想把竹筏划回岸边,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赤着脚踩在湿漉漉的船板上。
他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只有江风穿过竹林的呜咽,像是谁在暗处低低地哭。
赵老西的葬礼办得仓促,他婆娘在灵堂哭得撕心裂肺,却在没人时偷偷塞给陈三篙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只红绣鞋,鞋面上用金线绣的凤凰己经发黑,鞋跟处沾着层湿滑的黑泥。
"这是...从老西口袋里摸出来的。"女人声音发颤,"他前几天说,有人给他寄了封信,说知道潭底棺材的位置,只要捞出里面的翡翠屏风,分他三成。"
陈三篙捏着鞋跟翻转,看见鞋底刻着个极小的"莲"字。这是林家大小姐的闺名——林秀莲。当年她的嫁妆清单里,确实有双红绣鞋,说是苏州绣娘用了七七西十九天绣成的,鞋里还垫着层沉香,能避水驱虫。,E~Z/小/说`网+ `更~新*最`全*
"寄信的人是谁?"
女人摇摇头:"信封上没写地址,就画了盏河灯。"
那天傍晚,陈三篙把红绣鞋拿到李婆家里。李婆正坐在堂屋纳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