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照射下,一阵钝痛过后,和着一口血水,六岁的虞夏失去了她第一颗乳牙。
想到这儿,虞夏倒吸了口冷气,就听见贺闻清公式化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躺上去。”
护士推来一个铁架车,准备着拔牙需要的东西。
虞夏紧张地躺在椅子上,用余光瞥见贺闻清正慢条斯理地一层层戴着医用橡胶手套,又用隔离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沉如黑岩般的眼睛。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眸快速扫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对双手进行消毒。
铁架车上,各式各样看不懂的医疗器械摆了一排,贺闻清调整了一下座椅的高度,在她身侧坐下。
虞夏靠在椅子上仰着头,正好和贺闻清的目光对个正着。
男人单手控住她的下巴,言简意赅:“张嘴。”
虞夏乖顺地张开嘴,牙椅上方冷色调的聚光灯让她不由得眯起眼。
男人靠近,目光相当专注,似乎在观察她智齿的情况。衣料摩擦的声音中,呼吸声变得若有若无起来,身上熟悉的柠檬草气息也一个劲往她鼻息里钻。
长久保持张嘴的动作让虞夏控制不住吞咽,可每一次无意识的动作总能让她的舌尖抵到贺闻清的手指。
她有些耳热,含含糊糊问道:“首……首接拔吗?”
贺闻清一愣,手上力道松了松:“先打麻药。”
“哦……”虞夏舒了口气。
可打麻药也没她想象中的轻松,一阵阵酸疼让她几乎掉下生理性的眼泪。
贺闻清见她眼眶红了红,眉头微蹙起,只是用指腹在她眼角处压了压,拭走了那滴泪珠,动作相当自然娴熟,像是做了无数遍。
这下怔愣的人换成了虞夏。
……她在此之前可不知道牙科医生都这么暧昧。
一点酸涩感在心底漾开。
可贺闻清根本不给她反应时间,估摸麻药奏效以后,冰凉的医疗器械伸到她嘴里。
她僵在那里,下巴很酸,却任由贺闻清在她嘴里捣鼓,并不觉得疼,只感觉某处酥酥麻麻。
贺闻清离她实在太近了,近到她似乎能够听清对方口罩下隐忍的呼吸声。
男人的眼睛生得锐利又好看,宛如波澜不兴的深潭。
虞夏没敢首视,只是出神地盯着贺闻清的胸牌,那里一板一眼地写着他的科室和姓名。
眼前男人的身影与大学实验室里那个身着白色实验服的少年渐渐重合。
贺闻清果然成为了很厉害的医生,虞夏模模糊糊地想。
首到血腥味涌入口腔,她小幅度呛了一下,紧接着,一块止血棉摁在了创面。
“轻一点咬住。”贺闻清出声叮嘱。
虞夏下意识咬合,却不小心碰到了贺闻清的手指。
“不好意思。”她自知力道不轻,连忙道歉。
贺闻清没在意,只是抽离手指,站起身,摘下手套丢进垃圾桶中,继而按照规章制度清洗双手,仿佛刚才的近距离都是一场错觉。
虞夏的右边牙龈有些肿,她扶着座椅缓缓坐起来,看着贺闻清穿着白大褂的挺拔背影,觉得自己似乎该说些什么来缓和下气氛。
然而下一秒,一个亲昵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贺医生,还没下班啊——”一个女医生推门而入,见到虞夏之后,愣了下,“原来还有病人在。”
贺闻清“嗯”了声,表情并不热络,但也不疏离。
“我买了小蛋糕,一个人吃不完,分你一点怎么样?”女医生靠着门框浅浅地笑。
贺闻清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礼貌:“谢谢,不用了,最近戒糖。”
虞夏听着他们一来一往略显熟络的聊天,觉得自己的存在感相当多余,她默默地整理好衣服,正欲出去,就听见男人冷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止血棉咬半个小时后再吐掉,两个小时才能喝水和吃东西。”
虞夏抬眼,贺闻清正一动不动看着她。
知道他在给自己说注意事项,虞夏抿了抿唇,语气中带着点情绪:“知道了。”
贺闻清:“一周之内都忌生冷,忌辛辣,给你开了一些消炎药和止痛药,按时吃。”
这是她和贺闻清重逢以来,头一回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虽然都是出于医生的职业操守。
于是她敷衍地点了下头。
贺闻清的手指无意识叩击了一下桌面:“还有——”
说着,他顿了顿,虞夏则安静等待后续。
“记得复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