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相伴,栩栩如生。
白苓取出木盒,轻轻打开。
清瀛看见她小心翼翼地从盒中捧出一根色泽温润的白骨发簪。
听见她饱含无尽追忆与痛楚的、叹息般的呢喃:
“那只笨孔雀……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几十年前,隔壁山头的虎精看上了我,想强掳我做妾。他与那虎精一场恶斗,断了一根肋骨。”
“断骨于我们妖而言,本也算不得什么重伤,休养些时日自能接续如初。可他却不知从哪里听来了旁门左道的说法——以男妖肋骨制成的发簪,赠予心爱的女妖,便能令两人情意长长久久。”
“他竟真的……将那根断骨取出,亲手打磨,做成了这根发簪。”
清瀛安静地听完这沉痛的往事,迟疑片刻,轻声问道:“这发簪……是送给你的?”
“是。”白苓的声音沉郁如铅,难以言喻的沉重,“只是那时候,我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她当时虽知晓南客制作骨簪的目的,却万万不曾想到是赠予自己,只当他是为哪个山头的女妖痴心一片,神魂颠倒。
如今想来,自己何止愚钝不堪,甚至……可称得上恶毒至极,竟生生忽视了他百年如一日的炽热情意。
若她早一些察觉,或许就不会让他深陷情障,最终落得个入魔身死的下场。
“这世间……我最亏欠的,便是南客了。”
白苓浓密的睫毛低垂,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滑落。
清瀛望着少女落泪的模样,心如刀绞,却只能将满腔怜惜与冲动死死克制,无法将她拥入怀中安慰。
“阿苓,莫要如此苛责自己。”清瀛声音温柔,“他爱你。于他而言,为你所做的一切,定然是甘之如饴,心中欢喜的。”
他虽不知那孔雀妖具体作何想法,但推己及人。
至少在他这个同样深爱着白苓的人心中,为她付出一切,哪怕是粉身碎骨、死无全尸,亦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白苓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用朦胧泪眼看向清瀛:
“谢谢你的安慰。但这一生,对于南客,我注定是还不清了。”
她骤然收拢手指,紧紧攥住骨簪的末端,任由那尖锐的顶端深深刺破掌心皮肉,殷红的血珠缓缓渗出。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狠厉决绝,带着焚尽一切的恨意:“我只能、必须、一定要亲手刃命书,为他报仇雪恨!”
清瀛望着她眼中燃烧的火焰,微笑:“嗯,我相信你。”
短暂的相聚之后,终究还是到了分别。
清瀛心中万般不舍,却强自压下,脸上努力维持着祝福的微笑。
只是在少女转身欲走之际,他终于忍不住,带着一丝恳求,轻声道:“阿苓……能允我……一个拥抱么?”
白苓脚步顿住,回望向他那双含笑却盛满留恋的眼眸,眉心的金印温柔地闪烁。
刹那间,她恍然明白了那眼神深处长久以来未曾言明的情愫。
表情在惊诧、了然与不解间几番变换,最终,她露出了一个带着深深歉意的笑容:“清瀛,你……对不起。”
“是,阿苓。”
清瀛终于将深藏心底的感情宣之于口,反倒感到一种释然的轻松。
他坦然一笑,带着温柔的苦涩:“我心悦于你。但你不必为此感到丝毫抱歉。能心悦于你,于我而言,己是此生幸事。”
白苓张了张唇,千言万语终是化作无声的叹息。
她走回他面前,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短暂却用尽全力的拥抱,在他耳边低语道:“清瀛,保重。”
清瀛的手缓缓抬起,带着万分的珍重与克制,轻轻落在她纤薄的背上。
只温柔地拍了两下,便如同触碰易碎的珍宝般,悬在半空,最终克制地放下:
“阿苓,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