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挂在天边,圆得像个刚磨好的镰刀头,冷光洒在田埂上,把远处那片荒坟映得影影绰绰。村子里静得出奇,连狗都不叫一声,只有风吹过玉米地,沙沙作响,像有人在低声呢喃。
李青禾扛着铁锹,走在通往荒坟的小路上。他是个外乡回来的年轻人,二十三岁,长得瘦高,脸上总挂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倔劲。村里人说他命硬,八字重,克得住邪祟。可他自己不信这些,觉得都是老一辈人吓唬小孩的把戏。这次回乡探亲,恰好赶上村里人又提起那盏“荒坟上的纸灯笼”,他听了半天,觉得好笑,便拍着胸脯说要去探个究竟。
“啥灯笼不灯笼的,不就是谁家忘了收的破玩意儿吗?”他边走边嘀咕,嘴里叼着根草棍,半瓶烧酒揣在怀里,暖得他胆子更大了几分。
荒坟离村子不远,过了三道田埂,再翻过一个土坡就到了。那地方几十年来没人管,连坟头的碑都叫风雨磨平了,只剩些土包子东倒西歪地戳在那儿。村里老人说,这坟里埋的都是些没名没姓的人,有的是外乡逃难死在这儿的,有的是早年打仗留下的尸骨,连个收尸的亲人都没。久而久之,这地方就邪了,连野狗路过都绕着走。
可今晚不一样。月光下,李青禾远远就看见了那盏纸灯笼。它孤零零地飘在半空,离地三尺来高,纸面黄得像老人的脸,边角破得稀烂,上头用朱砂画了几道歪歪扭扭的符咒。灯笼里头的烛光微弱得很,像是随时要熄,却偏偏没灭,在坟头的枯草上投下片摇晃的光影。
“这他娘的还真有啊……”李青禾停下脚步,眯着眼打量那灯笼。风吹过来,带着一股子潮湿的土腥味,他心里咯噔一下,可嘴上还是硬:“谁在那装神弄鬼?给老子滚出来!”
喊声在荒野里回荡,没人应。他壮着胆子走近几步,铁锹攥得更紧了些。灯笼下的坟头是个小土包,草长得乱七八糟,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他盯着那符咒,想看清画的是啥,可字迹模糊得像是被水泡过,压根儿辨不出。
就在这时,风停了,虫鸣声也断了,西周静得让人头皮发麻。李青禾咽了口唾沫,举起铁锹,对着灯笼比划了一下:“再不出来,老子一锹砸了你!”可话音刚落,那灯笼动了——不是被风吹的,而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提着,缓缓升到了他头顶。
他愣住了。月光下,灯笼的烛火映得他脸色发白,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可就在这时,他眼角瞥见了一件怪事:影子旁边,多出了另一个影子。那影子佝偻着,像个矮老头,手里似乎还提着什么东西,晃晃悠悠的。
李青禾猛地回头,身后却啥也没有。风又起了,吹得他后脖颈发凉。他再转过身,灯笼的光突然一闪,灭了。黑暗像潮水一样涌过来,他只觉得心跳得像擂鼓,腿肚子有点发软。
“谁?谁在那儿?”他大吼一声,铁锹乱挥了几下,可除了风声,还是没人应。他咬咬牙,从怀里掏出烧酒,咕咚灌了一大口,借着酒劲壮胆,朝那坟头走过去。
坟头的土松松垮垮,像是刚被人翻过。他拿铁锹戳了戳,没啥动静。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啥东西在草丛里爬。他猛地转身,手里的铁锹差点脱手——那盏灯笼又亮了,就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飘着,烛光幽幽的,照得周围一片惨白。
他终于扛不住了,怪叫一声,转身就跑。铁锹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他跌跌撞撞地跑回村子,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李青禾跑回村时,满身是汗,裤腿上沾满了泥,脸色白得像张纸。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早起喂鸡的老太太瞧见他这模样,都吓了一跳。
“青禾,你咋啦?跟见了鬼似的!”张婶子放下手里的簸箕,皱着眉问。
“没……没啥,就是夜里去荒坟转了转。”李青禾喘着粗气,摆摆手,想装得没事人一样。可他那眼神躲躲闪闪,明显是吓得不轻。
“荒坟?你这娃儿胆子也忒大了!”张婶子一拍大腿,“那地方邪得很,你咋敢去?”
旁边几个老太太也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村里关于荒坟的传言多得数不清,可最邪乎的,还是那盏纸灯笼。
“听我奶说,那灯笼是几十年前一个外乡道士点的。”张婶子压低声音,像是怕被谁听见,“那道士路过咱们村,说荒坟里有东西压不住,得用符灯镇着。他点了灯笼,画了符,说只要灯不灭,底下那东西就出不来。可他走后没几年,村里就闹了怪事——有人半夜听见坟场里有哭声,还有人说看见灯笼自己飘起来,像是在找人。”
“那后来咋样了?”李青禾忍不住问。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