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儿，你听过‘鬼打墙’没？”我坐在老屋的炕头上，眯着眼看你，声音低得像风刮过老槐树的叶子。那是咱村的老说法，说人走夜路，撞上不干净的东西，就会被困住，走来走去回不到家。你要是想听，爷爷就给你讲讲，那年秋天，我自个儿撞上的那档子怪事。

那时候，我还没你这么大，二十出头，刚从部队回来，胆子壮得跟牛犊子似的。村里人都说我命硬，说我扛过枪、打过仗，啥邪乎玩意儿都不敢近我身。可那次，我算是栽了，差点没回来。

那年是1968年，秋收刚过，地里的苞米都收了，村里静得跟啥似的。咱村叫柳沟屯，靠着山，山后头有条小路，通往镇上。那路不宽，弯弯曲曲，两边是密密的树林子，晚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村里老人都说，那路不干净，早些年打仗时死过人，魂儿没散干净，爱缠人。可我压根不信这些，觉得都是老迷信。

那天晚上，我得去镇上找老战友老李。他捎信来说弄到点好烟，让我过去拿。我寻思着，镇上不远，走快点一个钟头就到。家里没啥事，我就拿了个手电，背上个布袋子，趁天还没黑透就出了门。

出门时，你奶奶还拉着我说：“天快黑了，别走夜路，听说那条路上不干净。”我笑她胆小，说：“我扛过枪的，鬼敢来我还揍它哩！”她拗不过我，只好叮嘱我早点回来。

刚开始，路上挺正常。秋天的风凉飕飕的，树叶子哗哗响，我哼着小曲，走得挺带劲。可走到半道上，天彻底黑了，月亮被云遮住，连个影儿都没。我把手电打开，光柱子晃来晃去，照得树影子跟人似的，晃得我眼晕。

走了没多久，风大了，吹得我后脖颈子发凉。我裹紧了衣裳，心想这鬼天气咋这么邪乎。就在这时，我听见身后有动静，窸窸窣窣，像有人踩着树叶子跟上来。我回头照了照，啥也没有，就骂了句：“妈的，风吹的吧。”

可那声音没停，跟我走一步，它响一步，像故意吊着我。我心跳快了点，可嘴上还是硬：“谁啊？出来！”没人应，风倒是更大了，树林子呼呼响，像一群人在笑。我抖了抖肩膀，告诉自己别瞎想，加快脚步往前走。

那条路我走了几十回，熟得闭着眼都能到。可那天，我走了半个钟头，愣是没瞧见镇上的灯火。按理说，过了前头那个弯，再走几步就能看见镇子边上的老碾房。可我走啊走，老是绕回那个弯，弯路边那棵歪脖槐树老在我眼前晃。

我站下来，喘了口气，心想兴许是走岔了。我把手电照了照西周，树还是那些树，路还是那条路，没啥不对。可我再往前走，又回到了那棵槐树底下。我有点急了，骂道：“这他娘的是咋回事？”

那时候，我还不信啥鬼打墙，心想可能是天太黑，方向错了。我掏出烟袋，点了根烟，蹲下来冷静冷静。烟雾飘起来，我眯着眼看，风把烟吹得乱晃，像有啥东西在旁边拨弄。我掐了烟，站起来，又往前走。

这次我留了个心眼，拿小刀在槐树上刻了个“X”，心想再绕回来就知道是不是真邪乎。结果没走几步，果然又回到那棵树前，手电一照，树上的“X”还在，清清楚楚。我头皮一麻，汗毛都竖起来了。

“鬼打墙？”这词儿蹦进我脑子，我嘴上不说，心里有点发虚。我站那儿，喘着粗气，风吹得树叶子哗哗响，像有人在低声说话。我壮着胆子喊：“谁在这儿装神弄鬼？老子不怕你！”声音在林子里回荡，可没人应。

我站了会儿，寻思不能老在这儿耗着，得想办法出去。我记得老辈人说过，撞上鬼打墙，得破了它的道儿。我从兜里掏出块干粮，扔在地上，又撒了点烟末子，心想这玩意儿兴许能镇住啥不干净的东西。

扔完东西，我咬咬牙，掉头往回走，心想回村也比在这儿耗着强。可走了几步，我愣住了——身后那条路没了，变成了一片黑乎乎的树林子。我拿手电照过去，光柱子晃来晃去，照出一堆歪七扭八的树影子，像人站那儿盯着我。

我咽了口唾沫，手心全是汗。那一刻，我真有点怕了，可我不想认怂。我咬着牙往前走，树林子静得吓人，连风声都没了，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咔嚓咔嚓，响得刺耳。

走着走着，我听见身后又有动静，这次不是树叶响，是低低的喘气声，像有人跟在我后头。我猛地回头，手电一晃，照见一个黑影子站在树后面，瘦得跟杆子似的，低着头，看不清脸。我喊了声：“谁？”那影子没动，可喘气声更重了，像在喉咙里咕噜噜地响。

我腿有点软，可还是硬撑着说：“别他娘的装神弄鬼，老子不怕！”说完，我捡了块石头砸过去，石头打在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