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睡得死，没拦住。第二天早上，村里人发现他死在河边，趴在水里，眼睛瞪得老大，嘴角咧着，像在笑，手里攥着根柳条，身子底下全是黑泥，像刚从河底爬上来。旁边漂着那双红布鞋，鞋尖朝上，像在等人捡。栓子哭着喊爹，可三麻子硬邦邦的，抬回来时，身上散着一股腥味，像河水泡烂了。

村里人慌了，赶紧请来镇上的王瞎子。王瞎子六十多岁，眼瞎了一只，拄着拐棍，会抓鬼。他到河边一看，皱着眉说：“这河里的魂儿没散，是个女鬼，死得冤，怨气冲天。三麻子撞上了，被她拉走了。”他拿根桃木棍戳了戳黑泥，闻了闻，说：“这泥有尸气，河底不简单。”村里人问咋办，王瞎子从布袋里掏出一把糯米、一根红线和几张黄纸。他拿糯米撒在河边，嘴里念叨：“阴魂散去，勿扰阳人……”又用红线在岸边围了个圈，贴了张画满红字的黄纸，说：“这能挡几天，但治标不治本。要真想安生，得捞她的尸，烧了超度。”

村里人一听捞尸，全吓傻了，谁敢下水啊？最后不了了之，把三麻子埋了，离河远远的。可河边的事没停。晚上路过，能听见水里有脚步声，沙沙的，像有人走。还有人说，看见过白影子站在柳树下，手里攥着红布鞋，低声喊：“走啊……”栓子大了，也不敢走河边，搬到镇上去了。

几年后，村里来了个外地的包工头，想在河边盖厂房。他不信鬼，带了几台机器就要动工。第一天挖河岸，机器下去没多久，就捞上来一堆烂骨头，散着臭味。包工头骂骂咧咧，继续挖，结果当晚工地上全是水，像河漫过来，机器全泡了。工人半夜跑回，说听见河里有哭声，还看见白影子漂在水面上，手伸着，像要拉人。第二天，包工头吓跑了，厂也没盖成。

如今，杨柳湾半荒了，黑泥河还在，柳树垂得更低。雨夜里，河边常飘出哭声，红布鞋偶尔漂上来，像在等人捡。村里人说，那是小翠，还在等阿贵，等不到，就拉别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