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出来，扔到山上，盖了层土就算完。可那些死人的怨气没散，附在田里的稻草人身上，每到秋收就出来作乱。它们没脸没魂，只知道找活人泄恨，谁撞上了，谁倒霉。

我听得冷汗首冒，问咋办。二爷爷说：“草鬼怕火，找它的‘根’，烧了就行。”我问啥是根，他摇摇头，只说：“田里藏着东西，你自己去找。”说完他就闭着眼抽烟，再不肯多说一句。

我回家路上，脑子里全是二爷爷的话。草鬼？怨气？我越想越怕，可又觉得不能坐以待毙。那晚，我咬咬牙，决定回田里看看。我带上火把、镰刀，还偷了爹的一瓶烧酒，壮胆用。

月亮又圆了，田野里静得像死了一样。我提着火把，慢慢靠近田头。那个稻草人还立在那儿，黑石头眼睛在火光下闪着寒光，像在瞪我。我深吸一口气，举着镰刀走过去，想把它砍了。可刚靠近，我脚下踩到个软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只死老鼠，肚子破了，肠子流了一地，上面爬满白蛆。我胃里一翻，差点吐出来。

就在这时，稻草人动了——不是风吹，而是自己抬起了头。那红布条咧得更大，像裂开的血盆大口，露出里面塞满的干草，草里夹着几根白骨，像是人的指头。我吓得后退一步，手里的火把差点掉地上。它拖着两条草腿，朝我走过来，每迈一步，身上就掉下些干草和泥土，发出“沙沙”的响声。它的胳膊抬起来，指着我，像在召唤什么。

我脑子一热，举起镰刀就砍。它没躲，刀砍进它的肩膀，干草飞了一地，可它一点反应没有，反而伸出草手抓我的胳膊。那手冷得像冰，指甲是几根尖利的草刺，刺进我的肉里，疼得我大叫。我甩开它，转身就跑，可田里突然冒出更多的稻草人——七八个，全都披着破麻布衣，歪着头朝我围过来。它们的眼睛闪着幽光，嘴里发出“咯咯”的怪声，像喉咙里塞了东西。

我慌了，挥着火把乱砸，想逼退它们。火苗烧到一个稻草人身上，它立刻着了，火光蹿得老高，烧得它扭来扭去，像活人在挣扎。可其他稻草人没停，步子更快了。我跑不动了，腿软得像棉花，眼看就要被围住。就在这时，我脚下绊到个硬东西，低头一看，是块烂木头，上面刻着几个模糊的字，像墓碑。

我脑子里闪过二爷爷的话——“找它的根”。我顾不上害怕，用镰刀挖开泥土，下面果然露出一堆白骨，散乱地堆着，像被人随便埋进去的。我咬牙泼上烧酒，点火就烧。火苗“轰”地蹿起来，烧得骨头噼啪作响，黑烟冲天，臭得像烂肉。

那些稻草人像是被什么牵住，齐齐停下脚步，发出尖利的嚎叫，像无数人在哭。火光里，它们的身子开始扭曲，干草烧得焦黑，麻布衣化成灰。那个领头的稻草人最后倒下，红布条烧成一团火球，黑石头眼睛滚到我脚边，像在瞪我。

火烧了半宿，天亮时，田里只剩一堆灰。我瘫在地上，喘得像条狗。村里人闻着烟味跑来看，见我满身泥，旁边是烧焦的骨头，都吓傻了。我没力气解释，只说田里闹鬼，烧了就没事了。

从那以后，田里没再出怪事，庄稼也慢慢长回来了。可我再不敢去田里守夜，连稻草人都不敢看。村里人说我撞邪撞得好，烧了乱葬岗的怨气，算救了大家。可我知道，那晚的事没那么简单——烧骨头时，我好像听到一声低吼，从地底下传出来，像没烧干净。

每到月圆夜，我还能闻到一股焦糊味，窗外偶尔传来“沙沙”声，像有人在田里走。我不敢去看，只祈祷那些稻草人别再回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