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科,把他给我抓起来!”
中年男人冰冷的声音,像一把淬了毒的铁榔头,狠狠砸在车间里每一个人的心上。·比!奇/中\文`网- ?首`发.
刚刚还因“云锦”重生而沸腾的空气,瞬间凝固,继而变得比数九寒冬的北风还要刺骨。
工人们脸上的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冻成了错愕与愤怒。
他们刚刚燃起的希望,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被眼前这张轻飘飘的公文,撕得粉碎。
李卫民那张刚刚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刹那间,血色尽失。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嘴唇哆嗦着,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他想咆哮,想质问,可那张代表着绝对权力的公文,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们赢了技术,赢了人心,赢回了失传的国宝。
却在最后,输给了一纸冰冷的宣判。
几个穿着蓝色制服的保卫科人员,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为难。
他们也是厂里的子弟,亲眼见证了这三天两夜的奇迹,打心底里佩服叶凡,感激叶凡。
让他们去抓自己的恩人,这手,怎么也伸不出去。
那个被称作“清算小组组长”的中年男人,见保卫科的人迟迟不动,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语气愈发严厉:“怎么?我的话你们听不懂吗?这是市轻工局的命令!谁敢违抗,就是对抗组织!你们还想不想要饭碗了!”
“我呸!”
一声粗犷的暴喝,炸雷般响起。
车间主任张铁柱,这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此刻却像一头被激怒的护崽的狗熊。
他一步跨出,高大的身躯如一堵墙,死死地挡在了叶凡身前。
他指着金丝眼镜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k*s·y/x\s^w′.*c!o*m_
“姓钱的!你少在这里拿着鸡毛当令箭!我们厂还没死呢!叶先生是我们请来的贵客,是救活我们厂的大恩人!你想动他,先从我张铁柱的身上踩过去!”
“对!先从我们身上踩过去!”
“谁敢动叶先生,我们跟他拼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几十个工人,自发地围了上来,将叶凡和柳如雪,严严实实地护在了中间。
他们手里没有武器,只有扳手,锤子,和一张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工人阶级特有的倔强与悍不畏死的气势,竟让那几个气势汹汹的干部,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钱组长气得脸色发青,指着他们,手都在发抖:“反了!反了!你们这是要造反吗?李卫民!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好兵!”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李卫民身上。
这位一辈子刚正不阿,把“服从组织”刻在骨子里的老厂长,此刻却挺直了那有些佝偻的腰杆。
他缓缓走到那台仍在“咔哒咔-哒”运转的织锦机前,伸出那双粗糙得像老树皮的手,轻轻地,无比珍爱地,抚摸着那匹流光溢彩的云锦。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于朝圣的虔诚。
许久,他才转过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钱组长,声音沙哑,却字字千钧。
“钱耀华,你也是从基层干上来的,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钱组长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匹锦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嘴上却依旧轻蔑:“不就是一匹布料吗?李卫民,你别在这里给我倚老卖老,拖延时间!”
“布料?”李卫民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愤怒,“我告诉你这是什么!这是‘云锦’!是我们华夏失传了几十年的国宝!是我们京城第一丝绸厂的魂!”
他猛地一指叶凡,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
“而他!这个你口中的‘投机商’!他用三天两夜,没合过一次眼,满手机油,一身汗水,亲手复原了这台废铁,亲手铸造了这枚齿轮!是他,带着我这帮老家伙,把咱们老祖宗的魂,从历史的垃圾堆里,给重新找了回来!”
“你呢?!”李卫民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刮在钱耀华的脸上,“你动动嘴皮子,拿一张纸,就要把我们的魂,当成废品,清算掉?!”
“我告诉你!只要我李卫民还有一口气在,这个厂,这台机器,这匹云锦,谁也别想动!”
“谁敢动,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一番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整个车间,死一般的寂静。-0¨0_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