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地将那枚刻有“不报仇”三个字的弹壳贴身收好。在夕阳的余晖中,她那残缺的右耳泛着一层柔和的光芒,宛如被咬了一口的月亮,散发着一种别样的凄美。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整个医院都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林书瑶手持煤油灯,缓缓地走过每一间病房,进行例行的查房工作。
当她走到小翠的病房时,灯光照见了一幕诡异的场景。小翠蜷缩在病床上,身体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攥着被角,仿佛在与什么可怕的东西抗争。
林书瑶心中一紧,连忙将听诊器贴在小翠的心口。然而,就在她倾听心跳声的瞬间,她惊讶地发现,那心跳声里竟然混杂着某种熟悉的节奏——那是珠江疍民的船歌!
林书瑶的脸色变得苍白,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药柜的玻璃。玻璃上映出她那张惊恐的脸,仿佛在提醒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并非偶然。
突然,十年前在圣玛丽医学院的一幕在她眼前浮现。那时,她的教授曾经说过:“血缘的记忆会藏在脏器里,比大脑更顽固。”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在她耳边炸响。
林书瑶的心跳愈发剧烈,她的手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缓缓地伸向小翠的衣领。当她翻开衣领的那一刻,小翠颈间的胎记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那青黑色的印记仿佛是一个深深的诅咒。
在出发前的那个雨夜,程远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战壕里,寻找着小翠。终于,他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她。小翠正坐在那里,借着微弱的光线,用缴获的日军电线编织着花绳。她的手指灵巧地在铜丝间穿梭,仿佛在编织着一个美丽的梦。
程远之静静地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当小翠察觉到他的到来时,她抬起头,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是七颗磨得发亮的弹壳,每一颗上面都刻着“不报仇”三个字。
“这是给连里每个人的。”小翠轻声说道,然后将弹壳整齐地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阿婆说,这样即使迷路了,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雨水顺着程远之的钢盔滴落,滴在弹壳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凝视着那些弹壳,突然伸手抓住了小翠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小翠不禁吃了一惊。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个仇人,但他也是别人的恩人,该怎么办?”程远之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
闪电划破夜空,刹那间的光亮让小翠看清了他眼中翻涌的痛苦。她的心中一紧,连忙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程远之的手却像铁钳一样紧紧抓住她。
“那就种玉簪花呀。”小翠定了定神,说道。她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却透着一股坚定。说着,她的手指间像变魔术一样翻出一粒花籽,“花开了,恨就淡了。”
帐篷外,林书瑶的伞停在阴影里。雨滴砸在伞面上的声音,像极了解剖刀落在搪瓷盘里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