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周厂长递来的花名册,纸张上还带着油墨味,显然是刚印刷不久。
\”保卫科现有三十人?\”
\”二十二个正式工,八个临时工。\”周厂长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问题就在这儿,原保卫科长是资方代表的小舅子,上周刚撤职,现在\”他欲言又止。
林默的指尖突然停在名册中间某行:\”王振海?去年永定门仓库纵火案的\”
周厂长的瞳孔猛地收缩:\”您认识他?\”声音不自觉地压得更低,\”就是他!现在天天在车间散布谣言,说合营后要裁掉一半工人。\”
窗外突然传来\”轰\”的一声闷响,接着是金属扭曲的刺耳尖叫。林默一个箭步跨到窗前,只见三号厂房门口腾起一团黑烟,几个工人正惊慌地四散奔逃。
\”这是第几次了?\”林默的声音像淬了冰。
周厂长的脸色变得煞白,手帕攥得死紧:\”第三次都是夜班时出的”意外”。\”
林默合上花名册,纸张发出清脆的\”啪\”声:\”带我去现场看看。\”
去往厂房的路上,周厂长低声解释着工厂的困境。原来红星机械厂前身是民族资本家李耀祖的产业,公私合营后,原管理层表面上配合改造,暗地里却处处设障。尤其是设备科和保卫科,几乎成了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
\”最棘手的是保卫科。\”周厂长踢开路上的一颗螺丝钉,\”三十个人里有二十个是李耀祖的远亲故旧,值夜班时经常聚众喝酒赌博。上周突击检查,在值班室抽屉里发现了这个——\”
他从公文夹里抽出一张照片。模糊的画面上,几个穿制服的人围坐在机床旁,中间摆着的不是零件,而是一副散乱的扑克牌和半瓶二锅头。
\”设备科更绝。\”周厂长咬牙切齿,\”他们说精密仪器需要”专业维护”,拒绝新派来的技术员接触核心设备。今天这场”事故”,八成又是\”
三号厂房门口,刺鼻的机油味混合着电线烧焦的臭味扑面而来。一台龙门铣床冒着青烟,几个工人正试图用灭火器扑灭电路板上的火苗。林默注意到墙角站着个穿皮夹克的中年男子,正冷眼旁观这场混乱。
\”那就是王振海。\”周厂长在耳边低语。
林默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前纵火犯。王振海约莫三十五岁,左眉上一道疤一直延伸到太阳穴,双手插在口袋里,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当他的目光与林默相遇时,不仅没有躲闪,反而挑衅般地扬了扬下巴。
\”先救人,设备损失稍后统计。\”林默高声指挥着,同时快步走向王振海。就在两人距离不到三米时,厂房后门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抓住他!\”有人大喊。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堆料区窜出,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王振海脸色骤变,转身就要离开。林默一个箭步上前扣住他的手腕:\”别急着走,王同志。\”
那瘦小身影很快被工人按倒在地,怀里滚出几个铜制零件。周厂长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德国铣床的核心部件!\”
回到厂长办公室,林默将花名册摊开在茶几上,用红铅笔圈出七个名字:\”这些人必须立即调离保卫科。\”
周厂长凑近一看,眉头皱得更紧:\”都是李厂长的亲信但一下子调走这么多,夜班怎么安排?\”
\”从各车间抽调党员骨干临时顶替。\”林默在笔记本上快速写着,\”我回局里就打报告,最迟明天调五个转业军人过来。\”
窗外的阳光渐渐强烈起来,照在林默的肩章上,金色的星徽闪闪发亮。周厂长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林副局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说。\”
\”李耀祖虽然交出了管理权,但在轻工业局还有关系。\”周厂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上周轻工业局来了个视察组,专门”提醒”我们不要搞”一刀切”\”
林默冷笑一声,钢笔在纸上划出深深的痕迹:\”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社会主义改造的关键期,还搞这一套?\”他合上笔记本,\”周厂长,保卫科重组方案今晚我就报给梁局长,明天开始执行。至于那些”关系”\”
他的话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秘书慌张地冲进来:\”厂长!不好了!仓库着火了!\”
林默\”腾\”地站起身,窗外,滚滚黑烟正从厂区西北角腾空而起。周厂长的脸色变得铁青:\”那是原材料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