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给他带来丝毫安全感,反而像一个巨大的囚笼。
查拉维“殉国”的悲情戏码,在唐军强大的武力威慑下,暂时压下了明面上的反对声浪。但暗地里,那些幸存的、盘根错节的波斯贵族们,如同蛰伏在阴影里的毒蛇,无时无刻不在用阴冷、怀疑、甚至怨毒的目光打量着他这个“天降”的郡王。
“殿下,”一个穿着考究、留着山羊胡的老贵族,亚兹德,用看似恭敬实则疏离的语气禀报,“城西三号官仓…昨夜突发大火,虽经扑救,仍损失粟米近万石。这…这眼看就要开春,流民安置、军粮补给…恐怕…” 他欲言又止,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俾路斯的心猛地一沉!又是粮仓失火?!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二次了!而且偏偏是储备军粮的关键官仓!他强压怒火,沉声道:“可查明起火原因?”
亚兹德摊了摊手,一脸无奈:“天干物燥,看守不慎…或是…流民偷粮,慌乱中打翻灯烛?老臣已责罚看守,只是这损失…” 他言下之意,就是意外,你俾路斯刚上台就出事,是你不吉利,或者…是你管理无能!
!一股邪火直冲俾路斯头顶!看守不慎?流民偷粮?这借口也太拙劣了!这分明是那些不甘心失去权力的贵族,在用这种阴损的手段给他下马威!动摇他的威信!甚至想引发饥荒和民乱,让唐军对他这个“无能”的郡王失去耐心!
他下意识地看向坐在殿侧闭目养神、如同铁塔般的李嗣业。这位大唐的陌刀巨将,自册封大典后,就仿佛成了郡王府的影子,极少开口,只是冷眼旁观。此刻,感受到俾路斯的目光,李嗣业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压力。他没有看俾路斯,也没有看亚兹德,只是用那低沉如闷雷的声音,淡淡地说了一句:
“郡王殿下,呼罗珊百废待兴,流民嗷嗷待哺,军心亦需稳固。此等时节,粮仓‘意外’频发…”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在俾路斯身上,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实非吉兆。该是殿下展现‘铁腕’,抚民安境的时候了。否则,何以对天子信任?何以对…陌刀之威?”
“铁腕”二字,李嗣业咬得极重!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俾路斯心上!这不是建议,是警告!更是最后的通牒!唐军可以扶你上位,也可以换掉你!如果你连这点内部骚乱都平息不了,连粮食都看不住,要你何用?!
一股冰冷的杀意混合着强烈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俾路斯!他明白了!李嗣业不是在帮他,是在逼他!逼他举起屠刀,砍向自己的同胞!用波斯人的血,来浇灭波斯人的反抗之火!用绝对的恐怖,来建立他俾路斯自己的权威!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对大唐的价值!
他猛地看向还在那里装模作样、眼神闪烁的亚兹德!就是这个老东西!查拉维死后,就数他跳得最高!仗着家族在尼沙普尔根深蒂固,处处掣肘!粮仓失火?十有八九就是他指使的!
俾路斯的眼神,从挣扎、屈辱,迅速变得如同西波斯高原上最冷的石头!所有的犹豫和软弱,被李嗣业冰冷的警告和对权力的渴望彻底碾碎!他缓缓站起身,锦袍下的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但声音却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亚兹德卿…辛苦了。”
亚兹德一愣,似乎没料到俾路斯会是这种反应。
“粮仓失火,损失巨大,确为郡国不幸。”俾路斯的声音如同寒冰摩擦,“然,看守失职,其罪当诛!流民作乱,更需严惩!否则,纲纪何存?民心何安?”
他猛地提高音量,声音如同雷霆在殿中炸响:“传本王令!”
殿外肃立的、由俾路斯亲信和部分唐军“协助”组建的波斯新军卫队齐声应诺:“在!”
“即刻封锁城西三号官仓区域!所有当夜值守官吏、兵丁,无论职级,一律锁拿下狱!严刑拷问!凡有玩忽职守、勾结外贼嫌疑者,就地正法,悬首示众!”
“着令!全城搜捕可疑流民!凡无固定居所、无正当营生、形迹可疑者,尽数收押!严加审讯!凡有煽动作乱、趁火打劫、偷盗官粮者…”俾路斯眼中凶光爆射,一字一顿,“杀!无!赦!”
“另!”他冰冷的视线如同毒蛇般锁定在脸色骤变的亚兹德身上,“亚兹德卿身为仓廪总管,虽已责罚看守,然失察之责难逃!着即…闭门思过!无本王手谕,不得擅离府邸!府中一应人等,接受卫队盘查!”
“你…!”亚兹德又惊又怒,指着俾路斯,气得山羊胡子直抖,“俾路斯!你这是公报私仇!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