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注地对付那些破旧衣物。
我们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像涓涓细流。我知道了她叫阿裳,独自守着这间小小的“补衣铺”已经很久。她的世界似乎只有这一方角落、一台老缝纫机、一柜子稀奇古怪的线料和那碟神秘的“月光粉”。每当我被工作和生活压得喘不过气,喋喋不休地抱怨时,她总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抬眼看看我,目光平静得像幽深的古井。她会在我抱怨甲方吹毛求疵时,轻轻说一句:“线走得急了,布就皱了。¨c¨m/s^x′s′.¢n_e*t~” 或者在我为项目进展焦头烂额时,淡淡提醒:“破口太大,也得一针一线来。”
一次,我带来一件被强力胶水毁掉的昂贵羊绒衫,绝望地问:“阿裳,这个…还有救吗?” 那团惨不忍睹的硬块,连我自己都觉得该直接进垃圾桶。
阿裳接过去,指尖在那僵硬的胶痕上仔细摸索了片刻,眉头少见地微微蹙起。她没说话,起身从柜子深处拿出一个更小的青花瓷瓶,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点点带着奇异幽蓝光泽的粉末,混入那碟“月光粉”中。然后,她开始工作了。她的手指异常灵巧,针尖带着那混合的粉末,在凝固的胶痕边缘极其缓慢、极其耐心地游走。那咔哒咔哒的缝纫机声,节奏变得异常复杂而悠长,竟隐隐像某种古老的歌谣。我屏息看着,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当最后一线落定,阿裳轻轻吐出一口气,额角竟渗出细密的汗珠。那件羊绒衫在她手中舒展开来,胶痕消失无踪,触手柔软如初,仿佛从未经历过那场灾难。
“天!阿裳,你简直是魔术师!”我惊叹道。
阿裳只是轻轻摇头,将羊绒衫递还给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补东西,没什么神奇的。不过是…把不该断的,连起来罢了。”她低头整理着针线盒,指尖似乎微微有些颤抖,“只是有些裂痕,费的心力,旁人看不见罢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攫住了我。眼前这个看似平凡的女子,她指尖流转的,绝不仅仅是针线。那平静如水的眼眸深处,仿佛沉淀着某种我无法理解的重量。
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攫住了我。我迫切地想了解她,想穿透她周身那层无声的迷雾。我开始刻意在铺子里逗留更久,笨拙地寻找话题。一次,我带来一盒刚出炉的、香气扑鼻的栗子糕,看着她小口品尝时眉间舒展的细微弧度,鼓起勇气问:“阿裳,你一个人…守着这铺子很久了吧?没想过离开这里,出去看看?”
阿裳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放下糕点,拿起手边一件袖口磨损得露出线头的旧工装外套,指尖习惯性地在破口处轻轻捻着,眼神却飘向了窗外那片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灰色天空。良久,她才轻轻开口,声音像蒙尘的琴弦被拨动了一下:“看?看什么呢?”她收回目光,落在我脸上,那平静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遥远、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某种沉重的倦意,“有些地方…离开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低头,开始穿针引线,咔哒声重新响起,却比往日更沉缓了些,“这里…就挺好。补补衣服,看看人来人往。”
“可你总得有点…特别的故事吧?”我不甘心,总觉得她那平静之下,藏着惊涛骇浪。
阿裳手中的针线停了一瞬。她抬起头,第一次极其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眸子显得格外幽深,仿佛能吸走周围所有的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陈默。”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有些故事,说出来,就成了负担。不如…让它们安安静静地待在针脚里,缝进布里。”她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计,声音更低,近乎自语,“补得多了就知道,不是所有破洞都需要翻开来看的。盖上了,能接着用,就是圆满。”
那晚离开时,我心里沉甸甸的。她越是讳莫如深,那谜团在我心中就越发膨胀,像藤蔓缠绕。我甚至开始留意那些被修补过的衣物,在灯光下变换角度仔细端详。果然,在那些修补得完美无瑕的地方,偶尔,在某个极其刁钻的光线下,会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极细、极淡的金色脉络,如同皮肤下微不可察的毛细血管,一闪即逝。这绝非寻常针线能达到的效果。
日子在键盘敲击声和缝纫机的咔哒声中交替流过。我对阿裳的依赖,早已超越了那台缝纫机所能修复的衣物。她的存在,像栖霞里这盏深夜不熄的灯,成了我疲惫生活中一个温暖的锚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我心底悄然滋长。我甚至开始幻想,或许就这样,在深巷尽头,守着这一灯如豆,听着那单调又安心的咔哒声,也是不错的未来。
直到那个惊心动魄的雨夜。
气象台预报的台风,以一种远超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