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干涩嘶哑,带着自己都能听出来的恐惧。他往前踉跄了几步,冲到那堆杂物前,发了疯似的扒拉着那些破沙发垫、烂木板。“老罗头!别开玩笑了!出来!”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胡同里回荡,带着绝望的回音。冰冷的木刺扎进手指,他也浑然不觉。杂物被掀开,后面只有冰冷潮湿的墙壁和几丛顽强生长的杂草,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只有地上,在刚才老罗头消失的位置附近,月光照亮了半块被丢弃的、干硬的烧饼。那是老罗头刚才掰过的那一块。赵大山颤抖着蹲下身,捡起那半块冰冷的烧饼,粗糙的触感无比真实。他猛地抬头,望向深邃无垠的夜空。那轮巨大的、皎洁的月亮,依旧静静地悬在那里,散发着亘古不变的清辉,无言地俯瞰着大地,也俯瞰着胡同里这个失魂落魄、三观尽碎的保安。
赵大山攥着那半块冷硬的烧饼,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胡同里的穿堂风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可他却感觉不到冷,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软绵绵地靠着那堵冰冷的老墙滑坐到地上。脑子里嗡嗡响,全是刚才那爆炸的白光,那沸腾旋转的星河,还有老罗头消失前那高频的、撕裂空间般的抖动残影。八万二千户修月人?补月亮的玉屑?老头就这么没了?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清晰的痛感传来,不是梦。可眼前空荡荡的胡同,手里这半块烧饼,还有视网膜上残留的光斑,都交织成一个荒诞绝伦、却又无法辩驳的事实——老罗头,那个沉默寡言的怪老头,那个他以为只会修修破收音机的老邻居,可能……真的是个修月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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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赵大山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背心一片冰凉,全是冷汗。
第二天,赵大山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失魂落魄地晃荡在胡同里。他先去了老罗头那间位于胡同尽头的小破屋。门没锁,只是虚掩着。他推开门,一股浓重的灰尘味和旧电器的金属锈味扑面而来。屋子里比他想象中更乱,更空。到处堆满了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旧零件、拆开的废旧电器、缠成一团团的电线,几乎无处下脚。唯一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豁了口的搪瓷缸子,里面还有半缸子冷透了的茶水。他里里外外翻了个遍,除了垃圾就是破烂,没有任何能证明老罗头身份、或者与昨晚那神奇事件有关联的东西。那个油腻的工具箱更是踪迹全无。邻居张大妈隔着窗户喊他:“大山,找老罗头啊?那怪老头,好些天没见着影儿了!他那破屋子,指不定哪天就让街道办给清理了!”
赵大山含糊地应了一声,心里像堵了块石头。他请了假,跑去派出所。接待他的年轻片警小陈,一边嗦着泡面一边听他语无伦次地讲述昨晚的经历——发光丸子、修月亮、老头消失……小陈的眼神从好奇到疑惑,最后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同情和担忧。他放下泡面桶,语重心长:“大山哥,你是不是值夜班太累,出现幻觉了?要不就是压力太大?要不……去看看医生?精神科张主任,我熟,给你挂个号?”
赵大山看着小陈那张写满“你病得不轻”的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默默站起身,走出了派出所。午后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走在街上,看着行色匆匆的人群,听着汽车的喧嚣,一切都那么真实,可昨晚那一切,更像一个疯狂而遥远的梦。只有口袋里那半块硬邦邦的烧饼,硌着他的大腿,提醒着他那绝非虚幻。
日子一天天过去,胡同里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路灯后来被市政的人彻底换了新的,亮堂得很。赵大山依旧巡逻,只是每次走到胡同深处那盏最亮的新路灯下,走到老罗头消失的地方,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抬头望望天。月亮阴晴圆缺,周而复始。同事们偶尔拿他打趣:“哟,大山,又看月亮呢?琢磨着哪天也上去修修?” 赵大山也只是笑笑,从不辩解。他变得沉默了些,但巡逻时更仔细了,尤其是那些犄角旮旯、堆着杂物的地方,总忍不住多看两眼。他悄悄攒了点钱,买了个高倍数的天文望远镜,架在自己租住的平房小院里。无数个夜晚,当整个城市沉入睡眠,他就一个人坐在冰冷的院子里,对着那轮亘古不变的月亮,一看就是大半夜。镜筒里,月海、环形山、明亮的辐射纹……清晰得令人心悸。他瞪大了眼睛,一寸寸地搜索着,不放过任何一丝微小的阴影变化,试图在那片冰冷的银色荒漠上,找到一个扛着工具箱、步履蹒跚的渺小身影,或者……一道刚刚修补好的、闪烁着七彩微光的细小裂缝。
时间像指缝里的沙子,无声滑落。一晃,三年过去了。又是一个深秋,风里带着萧瑟的寒意。赵大山下了夜班,裹紧制服,缩着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