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第三天,天空依旧吝啬地不肯放晴,铅灰色的云层像是凝固的铁水,沉沉地压在青云山脉的脊梁上。¢v!7`x`s-w′.+c,o?m/
北帝观主殿那扇贴着“清净”黄符的正门,依旧紧闭。
偶有香客试图上山,也都被守在山门的小道童以“观中清修,暂不对外”为由婉拒。
观内的生活,在最初的惊恐与混乱之后,似乎强行被一种刻意的平静所覆盖。
每日的早晚课照常进行,钟鼓声、诵经声按时响起,只是那声音里,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空洞。
玄真道长依旧每日在院中演练那套古朴的剑法,候家烨笨拙地模仿着,小道童们则在旁嬉闹或洒扫。
一切都像是在努力证明,那场发生在北帝座前的血案,不过是一场惊扰清梦的噩魇,梦醒之后,生活还要继续。
萧然的伤势在候家烨的“清淡养生”食谱和道观清净环境的双重作用下,恢复得比预想中要快。
左臂的夹板己经拆除,虽然活动时仍有牵扯的痛感,但己无大碍。
右腿的石膏依旧是沉重的负担,但拄着拐杖,他己经可以在院子里缓慢地走动。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客房里,或是对着窗外的竹林发呆,或是翻看候家烨不知从哪里淘来的几本旧书。
AL市的一切,那些败诉的案卷,那些冰冷的证物,以及“雨衣人”的身份,都像是被这连绵的阴雨和山间的雾气暂时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然而,有些东西是隔绝不了的。比如,刻入骨髓的律师本能。
李斯。那个跪在泥水里,眼神充满恐惧,却嘶哑着“认罪”的瘦小男人。玄真道长口中那个“有血性”、“感念恩情”的养子。
萧然知道真相。他知道李斯只是一个被推到前台的棋子,一个用来掩盖更大罪恶的牺牲品。
但同时,他也清楚,在玄真道长拾起那柄假剑之前,李斯确实是在与王建富搏斗,确实是在生死关头。
“他冲进来,想夺下建业手中的剑。`1.5\1′x_s.w\.,c,o~m?两人搏斗起来……眼看就要将李斯活活打死……”玄真道长的话语,在萧然脑海中回响。
这意味着,即使剥离掉后续的“顶罪”情节,李斯在案发最初的行为,极有可能构成法律意义上的“正当防卫”。
即便后续有防卫过当的嫌疑,也绝非警方初步认定的“故意杀人”。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雨后竹笋般疯长。
他可以保持沉默,将玄真道长的秘密永远埋藏在心底,安安稳稳地养好伤,然后离开这里,回到AL市,继续他那在法律与私刑边缘游走的双面人生。
但他看着窗外,候家烨正笨拙地教明心写字,小家伙握着毛笔的手抖抖索索,墨汁沾了满脸,候家烨笑得前仰后合。
玄真道长则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捻着念珠,目光平和地看着他们。
这幅画面,宁静得近乎虚幻。
如果李斯真的因为“故意杀人”而被重判,这份宁静还能维持多久?玄真道长能心安理得地继续扮演他仙风道骨的观主吗?候家烨还能如此没心没肺地笑着吗?
萧然不是救世主,更不是什么道德楷模。他只是觉得,李斯不应该承担他不该承担的罪责。
哪怕是为了掩盖真相,也应该有一个更“合法”的剧本。
“马猴,”午饭时,萧然看着正埋头扒拉着白米饭和炒青菜的候家烨,突然开口,“李斯……现在怎么样了?”
候家烨扒饭的动作一顿,抬起头,圆脸上闪过一丝黯然:“还能怎么样?被关在市里的看守所呢。唉,李斯哥也是倒霉……不过师父说了,他这是为北帝观挡灾,以后观里会好好照顾他家里人的。”
“挡灾?”萧然放下筷子,“你信吗?”
候家烨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含糊道:“我……我信师父的。师父说……王老板他……罪有应得。”
萧然看着候家烨那双依旧清澈的眼睛,知道他虽然有所怀疑,但对玄真道长的信任和依赖,让他不愿意去深究。¨狐¨恋^雯`茓+ `嶵,欣~章?踕\耕?辛+筷*
“我想见见李斯。”萧然说道。
“啊?”候家烨愣住了,“马猴,你见他干嘛?这事儿……都定了,警方那边说证据确凿,李斯自己也认罪了……”
“我是律师。”萧然打断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想给他做辩护。”
候家烨彻底呆住了,筷子夹着的一块豆腐掉回了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