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家属都己离开后,走到了钱淑颜的病房门口。
门虚掩着,里面只有仪器单调的滴答声。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钱淑颜依旧沉睡着。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嘴唇干裂,眉头微蹙,似乎在梦中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萧然站在床边,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几乎要冲破肋骨。
他想开口。他想说“对不起”。他想说“我错了”。他想说“我会负责”。
但这些字眼,像被灌了铅一样,沉甸甸地堵在他的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沙哑的音节。
他伸出手,想去碰触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那只手瘦弱而苍白,手背上还留着输液针头的淤青。
但他的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刹那,却像被电流击中一般,猛地缩了回来。
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
最终,他只是狼狈地、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病房。
每一次的探访,都像一次对他的无声凌迟。
夜里,他回到那家龙蛇混杂的小旅馆。房间里依旧弥漫着劣质香烟和速食面的混合气味。他会坐在床沿,对着窗外ZC市那片光怪陆离的霓虹发呆。
他不是那个天赋异禀的“雨衣人”,他没有通天的手段,没有海外的资金,他甚至连一句真诚的道歉都说不出口。
他只是一个在法律的泥沼中挣扎,试图用自己的方式伸张“正义”,却差点酿成大错的普通人。
一个正在“成长”的雨衣人,这成长的代价,却是如此惨痛。
傍晚,他再次回到筒子楼。
琪琪己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小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手里紧紧攥着那只泰迪熊。
桌上,是他买来的彩笔和画纸,上面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坐着轮椅,旁边是一个更高大的、同样歪歪扭扭的小人,手里提着一个包子。
萧然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轻轻地将琪琪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然后,他坐在那张破旧的沙发上,在昏暗的光线下,久久地注视着那个孩子。
他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不知道钱淑颜何时会醒来,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窗外,ZC市的雾霾又开始弥漫,模糊了霓虹,也模糊了他眼前的道路。
他那件深色夹克,像一件无法脱卸的囚衣,将他困在这间充满绝望和无助的小屋里。
他想不好。他真的想不好。
他只是一个笨拙的、正在学习如何“负责”的雨衣人。
而这条路,比他以往执行过的任何一次“审判”,都更加艰难,也更加漫长。
他那双习惯了黑暗的手,此刻,只想抓住一点点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