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其根源所在,面临事情时就容易着力,如同善于治病的医生,知道病症所在,才能用药。又应当像良将训练士兵,平日用纪律约束,临阵时才能不乱。《朱子家训》说‘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并非只是治家,实则是整治心性,使心常清醒,不让尘埃堆积。”
稍作停顿,先生继续说:“等到面临境界时,应当像燧人取火,一触即发,不可迟疑。当嗔念生起时,急忙提醒自己‘这是嗔火,能烧毁自家的功德林’,如同冷水浇头,让热恼顿时熄灭。从前憨山大师住在曹溪时,有僧人来辱骂,大师只是合掌默默倾听,骂完后问‘还有话说吗’,僧人惊愕退去。这并非大师没有口才,而是知道嗔骂如同逆风扬尘,反而污染自身,不接话头,嗔念自然熄灭,如同有人把珠子投入深渊,不可与深渊争珠,唯有守住渊水的平静,珠子自然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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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先生说‘远离挑动愤怒之人’,请问什么样的人是挑动愤怒的人?又该如何远离?”
先生抚摸胡须道:“挑动愤怒的人,大约有三类:一是‘好讼之人’,这类人性喜争斗,无论是非曲直,必定想要胜过他人,如同苍蝇追逐臭味,听到辩论就欢喜;二是‘挟私之人’,有的因为旧怨,有的因为利欲,所以用言语相激,想让他人为自己所用,如同猎人设置陷阱,把人当作野兽;三是‘无智之人’,他们并非有意为恶,但言语粗鄙,动辄伤人,如同醉汉手持棍棒,逢人便打。这三类人,如同膏火遇见干柴,靠近就会被焚烧。《周易》说‘君子以远离小人,不厌恶但保持严肃的距离’,‘不恶’是不与他们计较,‘严’是自守界限。并非一定要把他们隔绝千里,只是让心不随他们流转,身不与他们纠缠,如同莲花处于淤泥中,虽在其中,自性却清净无染。”
我问:“如果遇到至亲或君上挑动愤怒,又不能远离,该怎么办?”
先生叹息道:“这确实困难,但并非没有办法。从前闵子骞侍奉父亲,后母虐待他,给他穿芦花填充的衣服,父亲想休弃后母,子骞说‘母亲在只有我一个人寒冷,母亲离去则三个孩子都孤单’,父亲于是作罢,后母也被感化。这并非强忍嗔怨,而是用仁心感化。又比如唐太宗接纳魏徵的进谏,虽然恼怒他的直率,最终却赞赏他的忠诚,这并非没有嗔念,而是用君主的德行克制。大抵面对至亲或君上时,应当知道‘爱之深,责之切’,他们的激烈言语,或许出于期望过深,或许出于忧虑过重,应当体察他们内心的本意,而非追逐言语的表面。如同医生切脉,不看面色的严厉,而察气血的阻滞,然后用柔和调和刚猛,用舒缓治疗急迫,就像调琴,过急则弦断,过缓则无声,唯有中和才能成调。”
庭院中的日影向西移动,竹影渐渐变长。先生取笔在纸上写下“止”字,说:“你看这个‘止’字,上部如同树杈,下部如同树根,意味着心应当像树有根,不被风吹动摇。《大学》说‘知道应止之处而后才能安定’,‘止’并非止息事情,而是止息心的妄动。世人多求在事情上止息,却不知事情无穷无尽,唯有在心上止息,才能万境皆定。从前王右军看见鹅颈婉转,于是领悟书法的‘转’法;你如今观察万物的生灭,应当领悟心性的‘止’法。嗔念生起时,如同鹅颈遇见水波,虽映照万种波澜,脖颈却自不转动,这就叫做‘止嗔’。”
我再次拜谢说:“先生用片言只语破除我的愚蒙,用精妙比喻开启我的心智,使弟子知道嗔念如同虚幻,止息心性最为重要;远离挑动愤怒的人并非逃避世事,而是守护心性。从今往后,我当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在念头生起处观照,在与人相处时谨慎选择,不敢再让嗔火焚烧此身心了。”
先生点头,又取过《金刚经》展开诵读,声音清朗:“‘须菩提,你怎么看?可以通过形相见到如来吗?’‘不可以,世尊,不可以通过形相见到如来。为什么呢?如来所说的形相,就不是真实的形相。’”此时清风入窗,吹落案上的茶沫,如同雪点洒在苍苔上,寂然无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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