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的车辆管理所,还没有后世那种窗明几净、流程清晰的办事大厅。?8+1!k*a~n*s!h′u+.·c¨o·m^
它就是一栋普普通通的二层小楼。
墙皮都有些斑驳,门口挂着一块木牌子。
上面用红漆写着“车辆管理所”五个大字,字迹已经有些褪色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此刻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陈大千一脚踏进去,一股混合着汗味、烟草味和纸张油墨味的热浪就扑面而来。
大厅里挤满了人,乌泱泱的一片。
说话声、询问声、争论声交织在一起,嗡嗡作响,震得人耳朵疼。
他粗略扫了一眼,来这儿的人,真是三教九流,各色各样。
有几个穿着的确良衬衫、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小年轻。
正聚在一起,意气风发地讨论着给哪个大老板当司机更有前途,眉宇间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听说了吗?给南边来的那个港商开车,一个月给一百块呢!”
“真的假的?这么多?比厂长的工资都高了!”
“那可不,还得会说两句洋文呢!”
另一边,几个皮肤黝黑、筋骨粗壮的汉子。
则围在一个窗口,正大声地咨询着考大货车驾照的流程。
他们看样子是想学开车搞运输的,谈论的话题离不开“解放”和“东风”。
幻想着开上大卡车,跑遍大江南北。
把家乡的货运出去,再把外面的钱赚回来。
当然,也少不了那么几个一看就家境优越,穿着打扮明显高出旁人一截的“富二代”。*k?u?x*i-n?g~y!y¨.·c\o+m^
应该是家里已经买了小轿车,来这里办手续或者考驾照的。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
但脸上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优越感,和周围那些为生计奔波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整个大厅里,洋溢着一种躁动而又充满希望的氛围。
每个人都想抓住这个时代变革的机会。
而一张小小的驾驶证,似乎就是通往新世界的一张门票。
陈大千在人群里挤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在角落里找到一个空着的长条木凳。
他一屁股坐了下去,长舒了一口气。
旁边坐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
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脸上带着愁容。
陈大千主动搭话,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
“大哥,你也是来办证的?”
那人闻声转过头,看了看陈大千。
见他穿着时髦,气质不凡,不像是一般人,便也客气地点了点头。
而后,他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大前门”,抽出一根递给陈大千。
“来一根?”
陈大千笑着摆了摆手。
“谢谢大哥,我不抽。”
男人也不勉强,自己把烟点上,猛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里都带着一股愁绪。
“唉,办证?差不多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
“我叫程广利,大家都喊我老程。·比!奇/中\文`网- ?首`发.”
“学开车有小半年了,就卡在最后一步,上不了路考。”
陈大千心中一动,这不就是自己要打听的“内部人士”嘛。
他装作好奇地问道:
“老程大哥,这考驾照不都是按流程来吗?怎么还会被卡住?”
老程又猛吸了一口烟,像是要把所有烦心事都吸进肺里。
“流程?流程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他压低了声音,朝某个窗口的方向努了努嘴。
“看见没?想考试,得先让里头的人高兴。”
“我就是个开大车的,家里头指着我学出本事来跑运输挣钱吃饭呢,哪有那么多闲钱去‘打点’?”
老程的脸上满是无奈和愤懑。
“我这技术,你别说,那些教练都夸我,说我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
“可有啥用?没门路,你就得在后面老老实实地排队。”
“眼巴巴地看着那些比你晚来、开得歪歪扭扭的,因为会来事儿,一个个都安排了考试,拿了证。”
“轮到我了,不是说车坏了,就是说考官今天有事。”
“受一堆白眼不说,事儿还办不成,你说气不气人?”
陈大千听着,心里大概有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