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庄田",边缘的苜蓿根须带着夜露:"陈大使," 他抖开地契,编号与《草场清册》缺号完全吻合,"你家新田的地界," 刀背轻敲地契上的压痕,"可是比草场清册早划了半年?"
未初刻,大同马市。谢渊将《茶马互市簿》重重拍在胡桃木案上,震得算盘珠子滚落:"三月入关瓦剌马三千匹," 指尖划过 "每匹税银十两" 的蝇头小楷,"《户部关税册》却只记两千两," 抽出《商税则例》卷七,指节压在 "藩王市马,关税无特例" 的朱注上,"王某,你私扣的万两关税," 敲了敲对方手中的玛瑙算盘,"是不是按每马五两,转赠镇刑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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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行主王某的貂皮帽檐剧烈颤动,露出半只充血的眼:"镇刑司有令......"
"镇刑司令能大于国法?" 谢渊抖开密信,桑皮纸上 "晋王府马市抽成" 的标题刺目,"你与晋王府的手书明载:' 每马抽银五两,月终分润 '," 他突然提高声音,"按律,盗卖关税千两以上,罪当斩首 ——"
马市角落传来木箱倒地声。玄夜卫抬出十二柄短刀,刀鞘上的晋王府暗记清晰可见。谢渊转身逼视周勇,对方手按剑柄的指节泛白,甲胄下透出的金丝纹路在阳光下闪烁:"周参将," 他用刀尖挑起一片甲叶,"瓦剌锁子甲的织法," 刀刃划过对方僵硬的肩甲,"与你申报的 ' 燕云甲 ' 大相径庭 —— 私运兵器、私穿敌甲,按《军卫法》当如何论处?"
申时三刻,雁门关校场。谢渊展开《边防整改图》,红笔圈住二十处坍塌点:"调用绿营三千," 刀柄敲击《武备志》"五丁一碉" 篇,"每堡地基须铺三层石灰," 目光扫过噤声的边将,"周参将盗卖的城砖," 指了指堆在校场的带编号断砖,"正好用于重修边墙 —— 敢有偷工减料者," 刀鞘轻点周勇的项甲,"以此人为例!"
太原草场粮仓前,谢渊将真豆饼掰成两半,气孔在阳光下通透如蜂巢:"陈大使," 他将碎饼抛给战马,马嘴立即咀嚼起来,"今后每批马料," 举起《马政条例》,"须草料提举司、卫所、草场三方连署," 目光扫过围观的吏员,"敢以麸皮充数者," 指了指被押走的陈宽,"同罪连坐,家产充公!"
暮色漫过马市时,谢渊将晋王府边贸文书装入贴有十二道火漆的木匣:"赵百户," 他低声道,"明日卯时出发," 指尖划过匣面的 "天宪" 暗记,"若遇镇刑司阻拦," 拍了拍腰间关防,"可出示《差遣条例》第二十三条 ——" 话未毕,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镇刑司的快马正朝东北方向疾驰。他望着漫天黄沙,掌心的关防已沁出冷汗 —— 那些盖着晋王府朱批的文书,终将在乾清宫的烛影中,掀开九王夺嫡最危险的一页。
片尾
暮色中的雁门关在风沙中显得格外苍凉,谢渊望着校场上堆放的带编号断砖,每一块都刻着边将贪墨的证据。这些本应筑成壁垒的城砖,却成了晋王府庄田的基石,成了边将良田的交易筹码。他手中的关防似乎愈发沉重,那是天宪的象征,却也承载着整个王朝的安危。
太原草场的马厩里,战马终于吃上了带着蜂窝气孔的真豆饼,咀嚼声在空旷的草场上回荡。谢渊知道,这仅仅是揭开了边防舞弊的冰山一角。晋王府的田契、镇刑司的密信、瓦剌的兵器,这些看似独立的证据,正逐渐拼出一张庞大的贪腐网络,而网络的中心,直指九王夺嫡的核心势力。
大同马市的喧嚣渐渐平息,玄夜卫押送的木箱里,瓦剌短刀的冷光依旧刺眼。谢渊明白,私运兵器、私扣关税的背后,是宗藩势力对边防的渗透,是官僚集团对律法的践踏。当镇刑司的快马疾驰而去,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他抚摸着《边防整改图》上的红圈,每一处坍塌的边墙、每一座废弃的烽火台,都是律法的缺口,是贪腐的裂痕。谢渊深知,自己此次整饬边防,得罪的不仅是几个边将牙行,更是盘根错节的宗藩势力。那些盖着晋王府朱批的文书,那些记着镇刑司密令的账册,即将在乾清宫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风沙掠过他的鬓角,谢渊望向京城的方向,掌心的关防硌得生疼。他不知道这趟巡晋的结局如何,但他清楚,只要律法还在,天宪的威严还在,就绝不能让九边防务毁于贪墨之手。而那些被封存的晋王府文书,终将成为刺破黑暗的利刃,让九王夺嫡的暗战,在天宪之威下无所遁形。
卷尾
太史公曰:谢渊整饬边防,于断墙得锯痕,于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