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玩忽职守,还是收了封口银?" 通判脸色骤变,张了张嘴却被喉间腥甜呛得说不出话。
德佑十年七月初七,辰初刻。谢渊握着五尺步弓丈量泽州田地,玄夜卫报数声穿透薄雾:"东五亩,禾苗存活八成;西三亩,叶茎破损处齿痕间距三寸七分!" 他蹲下身,镊子夹起田埂上透明带尾须的虫尸,置于《捕蝗要诀》图谱旁:"刘知州," 举起虫尸对着天光,"蝗虫翅脉呈网状,此虫翅透明无纹,分明是蜉蝣!" 又指向禾苗,断口处残留的灰褐色碎屑清晰可见:"虫咬痕呈半圆形,边缘有细密齿印," 捡起田边残留的驱鼠木板,上面沾着灰褐色鼠毛和新鲜鼠粪,"这分明是田鼠啃食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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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州刘德的乌纱帽微微晃动,袖中算盘珠子无意识拨动得噼啪作响:"这... 这是各乡耆老联名呈报..."
"耆老?" 谢渊翻开《灾民花名簿》,朱笔圈出 "李富贵,家有良田千亩;王有德,商铺三间" 等三十二个名字:"这些所谓 ' 灾民 '," 展开《保甲册》,"上月还在缴纳田赋!" 又展开《粮价碑》拓片,手指点在 "米价每石银七钱六分" 的记录上:"灾前银七钱五分,涨幅仅一分!" 他抖开《荒政辑要》,逐页翻动:"勘灾四法要求丈量田亩、核查人丁、比对粮价、问询耆老," 重重划过刘德的奏报,"你奏折里 ' 飞蝗蔽日,禾苗尽毁 ' 的描述," 突然抽出《户部灾伤条例》,"既无耆老画押,也无粮价单据," 将空白的《灾伤勘合》摔在桌上,"按律当杖一百,罢职为民!"
师爷突然挤到堂前,压低声音:"大人!镇刑司..."
"镇刑司的令大过《户部灾伤条例》?" 谢渊拍案,震得公案上的朱砂砚溅出墨点:"条例明文规定,勘合需附粮价单据、受灾田亩图册!你这空白文书," 指腹划过纸面残留的压痕,"莫不是准备填上晋王府名号,套取赈银?去年潞州就出过 ' 空白勘合冒领三千石 ' 的案子," 目光如炬扫过众人,"你们还敢故技重施?"
申时三刻,太原府大堂。谢渊将盖着朱砂大印的《平反文书》递给蒙冤者遗孀,文书边缘还带着墨迹未干的褶皱:"你的冤屈,今日得雪。" 他转身望向堂下跪着的涉案官员,声音冷得像雁门关的冬风:"滥用酷刑者,按《大吴律》杖八十,徒二年;虚报灾情、冒领赈粮者," 重重敲击《吏部处分则例》,"革职查办,永不叙用!"
通判突然抬头,声音带着哭腔:"谢大人,晋王殿下的寿礼清单上,还有..."
"晋王?" 谢渊猛地转身,狼毫在《弹劾奏章》上疾书,墨汁在宣纸上洇出苍劲的笔锋:"我只知《大明会典》:' 刑狱不公,御史当纠。' 这些案卷," 指向堆积如山的文书,"不是废纸,是百姓的命!正德元年,御史台就因 ' 错判盐商案 ' 被连降三级," 目光扫过满堂官吏,"你们想让太原府也落得如此下场?"
暮色中,谢渊望着重新填写的《灾伤勘合》,上面的耆老画押指纹清晰,粮价单据钤着户部官印。远处传来镇刑司快马疾驰的声响,他知道,自己这一举动已然触怒宗室势力。但手中的关防硌着掌心,提醒他律法的尊严不容践踏。当《刑部驳案汇编》新增的 "太原冤狱案"、《吏部处分则例》记载的 "泽州虚报案" 被抄送至各府县衙,他明白,这不仅是为蒙冤者昭雪、为朝廷止损,更是在九王夺嫡的暗流中,竖起律法的界碑 —— 无论权贵如何遮掩,真相终将大白于天日。
片尾
暮色浸染着太原府的城墙,谢渊站在按察司衙门前,望着百姓们举着写有 "青天大老爷" 的灯笼渐渐远去。手中的案卷还带着墨香,每一页都承载着沉甸甸的冤情与真相。那些被纠正的错案、被戳穿的谎言,如同刺破黑暗的利剑,让律法的光芒重新照亮人间。
他抚摸着腰间的关防,想起在泽州丈量的每一寸土地、在公堂核对的每一份文书。官官相护的黑幕如同顽固的荆棘,可他手中的《大吴律》《荒政辑要》,就是披荆斩棘的利刃。远处镇刑司的快马疾驰而过,他知道,自己的这一举动必然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坚信,只要律法尚存,正义就永远不会缺席。当夜幕完全降临,谢渊转身踏入衙署,继续审阅下一份案卷 —— 在这条追寻真相的路上,他从未想过回头。
卷尾
太史公曰:观谢渊重审刑狱、勘核灾情,可知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