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暗窖的层数,与盐引密信标注的 "周龙藏身处" 深度吻合。
离开马厩时,谢渊故意撞落挂在墙上的马灯,火光照亮了墙角的一堆盐袋,袋口露出的盐粒,泛着与马奶酒冰屑相同的紫晕。
回到暖阁时,兵部尚书正与代王窃窃私语,见谢渊进来立刻住口,朝珠却缠错了圈数 —— 那是 "事泄" 的暗号。谢渊故意提起马厩的空槽,尚书突然接口:"那些槽子早该换了," 他的指节敲着桌面,"太仆寺去年就报了损耗。"
谢渊冷笑:"可槽底的刻字还很新," 他的目光扫过对方发白的脸,"尚书大人怎知是旧槽?" 兵部尚书的朝珠突然断裂,玉珠滚落一地,其中一颗裂开的珠子里,露出半截瓦剌文的纸条。
代王赶紧用脚踩住珠子,鞋跟碾过的碎屑中,"每月十匹" 的字样一闪而过,恰与盐引超额数吻合。
王琼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痰落在帕子上,染出暗红的颜色。"老臣不中用了," 他将帕子递给谢渊看,帕角却写着 "三法司有内鬼" 的密字,"这宣府的马奶酒," 声音发哑,"怕是喝不得。"
谢渊接过帕子的瞬间,指尖在他掌心写 "何时" 二字。王琼的喉结滚动,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明日早朝," 目光瞟向案上的《盐法》,"吏部会推新的太仆寺卿。"
谢渊的心猛地一沉 —— 那正是周龙的空缺,看来他们要安插自己人了。
代王的长史端来醒酒汤,汤碗的底款刻着 "泰和号" 三个字。"大人快喝," 长史的笑容僵硬,"这汤是用瓦剌的草药熬的。" 谢渊突然问:"什么草?" 长史脱口而出:"就是周龙在河套种的那种..." 话音未落就捂住嘴,脸色惨白如纸。
河套正是瓦剌的盐池所在地,周龙在那里种草药,分明是用盐引换药材,再转卖给瓦剌军队。谢渊端起汤碗一饮而尽,烫嘴的汤汁滑过喉咙,他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 这张网,比他想象的更密。
谢渊的 "醉态" 越来越重,扶着柱子直打晃:"王爷的好酒," 他的靴底在地上划出 "走" 字的暗号,"臣... 臣得回去了。" 代王假意挽留,眼中却闪过一丝杀意:"再喝几杯吧," 他的指节在案上叩着 "三更" 的节奏,"夜路不好走。"
谢渊突然大笑,笑声震落檐角的积雪:"臣有勘合符," 他掏出铜符晃了晃,"鬼神都让路。" 侍卫们的手按在刀柄上,却不敢对持有 "风宪独断" 符的人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踉跄出门。
王琼跟出来 "送行",在他耳边说:"马厩的暗窖钥匙," 声音发紧,"在代王的玉带扣里。"
离开代王府三里地,路边的树林突然射出几支冷箭。谢渊早有防备,翻身滚进雪沟,箭簇擦着他的獬豸补子飞过,钉在树干上 —— 箭杆上刻着飞鹰纹,与盐引密信的标记相同。
玄夜卫的伏兵突然杀出,与蒙面人缠斗在一起。谢渊躲在雪沟里,看见蒙面人的靴底沾着马厩的马粪,甲叶的形制与镇刑司缇骑完全一致。"留活口!" 他大喊着抽出佩刀,刀光在雪夜里划出冷弧,砍断的箭杆上,"泰和号" 的烙印赫然在目。
激战中,一名蒙面人被砍断手腕,露出腕上的刺青 —— 三枚重叠的盐引,正是飞鹰厂 "三虎" 的暗码。
片尾
回到北镇抚司,谢渊立刻召集心腹,将马槽刻字、长史失言、蒙面人刺青等线索一一列出。"周龙藏在晋商总会," 他的指节叩着地图上的归化城,"代王是他的保护伞,三法司的内鬼," 冷声道,"明日早朝就会露出马脚。"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掩盖了夜宴的痕迹,却盖不住那些刻在马槽上、写在密信里、藏在人心深处的罪恶。谢渊望着案上的磁石和盐引,突然想起王琼的话:"盐里藏着江山," 他的指尖抚过 "周龙制" 的刻痕,"咱们得把它抢回来。"
卷尾
《大吴盐法后志》载:"德佑十六年冬,代王宴饮,谢渊察其奸,得马槽刻字、盐引密信,始知勋贵与晋商、瓦剌勾结之深。" 夜宴终场时,宣府的雪地里,一支箭杆上的飞鹰纹正慢慢被血浸透,而太仆寺的空马槽里,新的刻痕已悄然开始 —— 那是 "三虎" 的下一个目标,也是谢渊必须堵住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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