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那道极细的弯钩,斜挑后突然回勾,像龙尾扫过,正是王林独有的 “龙尾笔” 手法,当年查王林案时,谢渊在伪币的暗记里见过无数次这种弯钩。
“代王未死” 四字刚写完,赵显头一歪,咬舌自尽,鲜血在砖上晕开,模糊了字迹边缘。谢渊俯身细看,心脏骤然缩紧:“代” 字飞白的角度是三十七度,这是王林练字时特有的习惯;“王” 字横画的顿挫间距,用玄夜卫带来的尺量过,与王林花押的间距分毫不差 —— 这些细节绝非巧合,分明是刻意留下的笔迹暗号。
玄夜卫立刻上前搜查,副统领林缚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掰开赵显蜷曲的手指,在指甲缝里发现半片锦缎。锦缎是蜀地特产的云锦,经纬密度极高,上面绣着的 “麒麟踏云” 纹,麒麟的鬃毛用的是金线盘绣,这是当年代王府独有的绣法,寻常人家绝不可能使用。缎面还沾着几粒涿州卤砂,卤砂呈暗红色,用指尖捻开,粉末里带着细小的石英颗粒 —— 与《分赃录》残页上的卤砂成分、颗粒大小完全一致,遇水后都渗出同样的暗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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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自尽,是灭口。” 谢渊盯着血字,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指节抵着冰冷的青砖,“代王早在泰昌年间就被赐死,国史有载,葬礼按亲王规格,葬于蔚州王陵,怎么可能未死?” 可血字的笔迹细节、锦缎的王府绣纹、卤砂的成分,像三张细密的网,将 “代王未死” 的疑云越收越紧。
突然,谢渊脑中闪过王林案卷宗的细节:当年抄查代王府时,长史供称 “王棺薄如纸,下葬时轻若无物”,验尸官的记录里写着 “棺内无尸骨,仅见衣冠”。他猛地直起身,后背泛起寒意:“难道泰昌年间的赐死是假的?代王根本没死,这些年一直躲在暗处,用笔迹、卤砂、绣纹操控余党?” 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晃动,映出眼底的震惊与凝重 —— 赵显的血书,分明是用生命传递的警告,而这警告背后,藏着比兵变更可怕的阴谋。
德佑帝准奏的 "三司互监" 章程,用朱砂写在黄麻纸上,三日后贴遍镇刑司衙署的朱漆大门。陈文带着风宪官接管时,晨光刚爬上门楣的飞檐,却见衙署内一片狼藉:密档阁的木门被劈成两半,卷宗散落满地,半数卷宗已被换成空白纸,纸页边缘还留着未干的墨迹,显然是连夜销毁。风宪官捡起最上面的空白纸,指尖触到纸面的毛边 —— 这是镇刑司专用的麻纸,与王林案的密约用纸同源,只是上面的字迹被浓墨涂得漆黑,隐约能看出 "蔚州" 二字的轮廓。
"大人请看这里," 林缚从柜底拖出个铜匣,匣内铺着红绒,放着半枚飞鹰纹印模。印模是黄铜材质,边缘磨损严重,飞鹰纹第三趾的缺角处有细微的铸造痕迹 —— 用玄夜卫的拓片比对,这缺角的弧度、磨损的程度,与赵显令牌、王林花押的弯钩完全吻合,连缺角处的细小砂眼都分毫不差。"这印模是整套的一半," 陈文用指尖轻叩印模,"另一半定在主谋手里,用来伪造令牌、印记。"
京营副将李彪三人被缇骑押至御前时,镣铐在青砖上拖出沉闷声响。谢渊呈上玄夜卫查到的证据:一叠蔚州地牢的草图,标注着李彪之子的囚室位置;三封赵显逼李彪画押的书信,信中用涿州卤砂写着 "不从则家眷无存";还有玄夜卫在蔚州拍到的囚照,照片里的孩子穿着囚服,眉眼与李彪如出一辙。"陛下," 谢渊声音沉郁,"此三人实乃胁从。"
李彪突然跪倒,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渗出血迹:"臣愿戴罪立功!" 他供出赵显每月初三都往蔚州送密信,信封用火漆封口,火漆印正是飞鹰纹缺角,收信人署名 "周先生",正是狼山商栈的账房 —— 而周显账册里,"周先生" 的批注笔迹与赵显血书 "代王未死" 如出一辙:"未" 字的长撇带钩,"死" 字的竖弯钩收笔极轻,连墨水晕染的深浅都完全一致,玄夜卫验过,墨水成分里掺了涿州卤砂。
谢渊站在镇刑司院中,望着换挂的玄夜卫旗帜被冷风卷得猎猎作响,赵显的血书残页从袖中滑落,被风推着掠过靴底。残页边缘的 "未死" 二字,血迹已半干发黑,却仍能看清笔画的颤抖 ——"未" 字的横画有三处停顿,像是写字人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死" 字的捺画拖得极长,末端带着滴状血迹,仿佛在无声地呐喊。他弯腰捡起残页,指腹触到血迹的凹凸感,心中陡然一紧:这血书的笔迹、周先生的批注、王林的花押,分明是同一种练字习惯,代王旧部的网络远比想象中更密。
玄夜卫的马蹄声渐远,他们带着李彪的供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