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 “唰” 地白了,嗫嚅着说不出话,带着校尉悻悻而去。
当晚三更,两个蒙面人翻墙潜入破庙,刚摸到谢渊的账册,就被埋伏的玄夜卫按倒在地。摘下面罩一看,竟是刘三的心腹打手,怀里还揣着一把匕首。“招不招?” 赵勇按住其中一人的头,往泥地上按。那人疼得直叫:“是刘三让我们来的!他说抢不到账册就灭口,还说事成之后给我们五十两银子跑路!”
五日后,开封府衙的公堂灯火通明。谢渊端坐堂上,案头摆着三样东西:一块十斤重的碎石、一本硫黄墨掩盖的账册、一双磨破的麻底鞋。周瑞、刘三、赵奎被押上堂,镣铐拖在地上 “哗啦” 作响。周瑞梗着脖子喊:“谢渊!你无凭无据,敢擅押朝廷命官?”
“凭据在此。” 谢渊让张老汉上堂,“张老汉,你说说去年修堤时,刘三用的什么石头?” 张老汉撩起裤腿,露出一道长长的疤痕:“回大人,是碎石!小老儿亲眼见他拉着碎石充条石,还看见他给周大人送银子,用红布包着,足有半麻袋,送进了巡抚衙门后堂!” 刘三一听,腿一软就跪了:“是周瑞逼我的!他说‘河堤修得太结实,下次就没银子赚了’,让我故意用碎石……”
谢渊又举起账册,用识墨石在 “石料款” 一栏重重一擦,“刘三与周瑞分润三万两” 的字迹清晰显现:“周瑞,这是不是你的笔迹?” 周瑞看着那行字,嘴唇哆嗦着,突然瘫在地上,面如死灰。赵奎见状,知道瞒不住,哭喊着招供:“是周瑞给了我五千两,让我压下百姓诉状……”
结案后,谢渊立刻上奏朝廷,请拨续银二十万两,亲自带着玄夜卫和百姓代表去粮铺、布庄采购。发粮那日,城隍庙前摆起长桌,白花花的糙米、厚实的棉布堆得像小山,百姓们领到时,捧着粮袋给谢渊磕头,额头磕在泥地上 “咚咚” 响。谢渊连忙扶起他们,裤脚沾着的泥蹭到百姓衣上,他却毫不在意。
修复河堤时,谢渊定下新规:每块条石都刻上工匠姓名和重量,由三名百姓代表当场过秤,少一两就返工,监工签字画押,谁签字谁担责。他每天都去堤上查看,麻底鞋换了一双又一双,脚底磨出的茧子厚得像牛皮。萧桓见他踩着刚砌好的堤岸,弯腰用手敲了敲条石,听着 “咚咚” 的实响,忍不住问:“大人穿麻底鞋,是为了让百姓觉得亲近?”
谢渊低头看了看脚上磨破的鞋,鞋帮处沾着新泥:“穿麻底鞋,是为了记住百姓走的路有多难。” 他指着远处扛着石料的百姓,“他们踩的是泥路,我也该踩踩;他们穿的是麻鞋,我也该穿穿。河堤要实,官心更要实,不然修再多堤,也挡不住人心的洪水。”
德佑二十一年冬十月,谢渊离河南时,黄河新堤已砌到三尺高,百姓自发沿堤相送。一个白发老妪捧着一双新纳的麻鞋,鞋里垫着软棉,走到谢渊面前:“大人,您的鞋磨破了,换上这双吧,是俺连夜纳的,底厚,不硌脚。” 谢渊接过鞋,鞋面上还留着老妪冻裂的手指印,他深深一揖:“多谢老人家。这鞋我收下,但更盼着往后河南再无溃堤,百姓都能穿暖鞋、走平路,再也不用遭这洪水罪。”
萧桓站在船头,望着谢渊远去的背影。那身布衣在寒风中轻轻飘动,麻底鞋踩在堤岸的泥地上,留下串串浅浅的脚印,却比任何金殿玉阶都来得扎实。他突然明白,所谓 “布衣巡抚”,从不是穿件布衣、换双麻鞋的形式,而是把百姓的苦难放进心里,把百姓的路踩在脚下;所谓 “靴底沾泥”,也从不是自苦自累的作秀,而是用自己的脚印,一步步为百姓走出公道。
片尾
德佑二十一年冬十月,左都御史谢渊巡抚河南,查实河堤溃决系周瑞、刘三贪污所致,涉案官员皆伏法。帝下旨:“周瑞、刘三斩立决,赵奎流放岭南,所贪银两充作赈灾款,重筑黄河堤,刻石记罪,警示后人。” 河南百姓为谢渊立 “护堤碑”,碑上刻:“谢巡抚,穿麻鞋,踏遍河堤查祸胎;碎石充,银入袋,天网恢恢终难埋。” 萧桓在舟中见百姓焚香送行,对随侍曰:“观谢卿赈灾,知‘亲民’二字不在言辞,而在脚下泥痕;‘清廉’二字不在服饰,而在心中公道。”
卷尾
《大吴史?河渠志》载:“德佑二十一年,河南黄河溃决,左都御史谢渊巡抚其地,布衣草履勘堤,得周瑞、刘三贪污实据,论罪如律。复拨银二十万两,用三十斤条石筑堤,每石刻工名,百姓监之,堤成后数十年无溃决。” 德佑帝萧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