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声音清亮如钟,“李尚书怕是忘了漕运之艰、征调之弊!”
李肃脸色一沉:“谢御史又要阻挠军务?粮草调度乃户部、兵部职权,都察院只管监察,何必越俎代庖?”
谢渊未理会他的诘问,展开账册对着御座朗声道:“陛下请看,此乃去年漕运司呈给户部的《北疆粮运损耗册》:北疆运粮需经雁门、偏关、宁武三关,山路险仄,‘十石粮运抵大同,沿途耗于塌方、雨雪、盗抢者过半,实到仅三成’;南疆运粮更难,需溯红水河而上,经瘴江七百里,水师都司奏报‘船行半月,粮米霉变三成,押粮兵卒染瘴气死者、病者过半’。” 他指尖点在账册某页,墨迹因潮湿微微晕开,“这里记着:去年云州运粮,死于山路塌方者二十三人,染瘴气病逝者五十七人,这些数字背后,都是百姓的父兄子弟!”
萧桓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漕运册的纸页,那行 “染瘴气病逝者五十七人” 的字迹被泪水洇过似的发暗,墨迹在桑皮纸上晕成浅黑的云团,连笔画都变得模糊 —— 显然是记录者当时握着笔的手在颤抖,字里行间都透着不忍。他想起上月玄夜卫指挥使石亨呈的密报,绢帛上 “山东兖州府流民聚于运河沿岸,日食观音土,地方官仍强征秋粮,已生民怨” 的字样此刻如烙铁般烫心。
“心口像被重石压住,闷得发慌。\@白?马?,书?院>=° ?o更·~?新+)最11全?-(” 他无声地叹息,目光扫过账册上 “漕运损耗三成” 的朱批,再想到王佐说的 “三月告竭”,只觉得这檀香缭绕的大殿里,藏着比边寇更可怕的隐患。粮草是兵之命脉,可百姓的口粮,是国之根基啊。
“谢御史危言耸听!” 李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被戳中痛处的恼怒。他往前半步,绯色袍角扫过案边的铜爵,爵中残酒溅出几滴,落在紫檀木案上晕开深色的痕迹。“边战要紧还是百姓口粮要紧?” 他双目圆睁,死死盯着谢渊,“若北元铁骑踏过长城,南越战船驶入珠江,别说山东、河南,连京师的百姓都要沦为刀下亡魂!孰轻孰重,难道分不清吗?”
他猛地转向武将列,声音里带着刻意的煽动:“诸位将军说说,粮草不足,难道要将士饿着肚子在雪地里拼杀?要他们空着箭囊去挡敌寇的刀枪?”
忻城伯赵武立刻出列,铁甲碰撞声格外响亮,像是在给自己壮胆:“李尚书所言极是!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纵有损耗,也需征调,总不能因噎废食!” 他攥紧拳头捶在护心镜上,镜面发出沉闷的嗡鸣,“臣愿领兵五千护送粮道,昼夜兼程,确保粮草无失!” 这话听着忠勇,眼角却飞快瞥了眼成山侯王通 —— 去年云州运粮,他的副将张斌私扣五千石倒卖,分给他的那三百石糙米此刻还堆在自家粮仓里,这护送的肥差,他怎会放过?
“饿着肚子打仗固然不行,逼反百姓更不行!” 谢渊的声音陡然转厉,像出鞘的利剑划破殿中的沉闷。他往前一步,青袍下摆扫过地面的金砖,发出细微的声响,目光如炬扫过赵武:“赵将军说护送粮道无失,可去年云州运粮,私扣粮草五千石倒卖的,正是您的副将张斌!”
他抬手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帛,正是玄夜卫密报的抄本:“这里记着,张斌将好粮换陈粮,每石克扣两升,卖给边地粮商,得银三百两,其中一百两送进了您的府中 —— 玄夜卫有账册为证,陛下可验!”
话音未落,他又指向兵部列:“今年春南疆运粮,查验出霉变粮米中掺沙充数,涉事粮商王大户供认,每石粮给兵部武库司主事王敬抽成三文,半年已送白银千两,这笔银钱现在还存在京城‘恒通钱庄’的密账里,户名是王敬的表兄!”
这话如惊雷炸响,赵武的脸颊 “腾” 地涨得通红,耳根子都泛着紫色,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 “嗬嗬” 的声响 —— 张斌确实是他一手提拔的亲信,那一百两银子他虽没收,却默许张斌用克扣的粮草给他府中换了十匹好马,此刻被当众点破,只觉得满朝文武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背上。
王敬站在兵部列中,头垂得几乎要碰到胸口,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流进官袍内衬,黏腻的触感让他浑身发颤。他怎么也想不到,连钱庄的密账谢渊都查得一清二楚,那千两白银是他准备给儿子捐官用的,如今怕是要鸡飞蛋打了。殿中檀香凝滞,连烛火都仿佛忘了跳动,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揭发惊得屏息。
户部尚书王佐连忙出列圆场,却句句站在谢渊一边:“谢御史所言皆是实情。户部核过,山东、河南实可调粮仅五万石,且需征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