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
《大吴会典?兵部军略》 载:“边警同时起,需辨主次缓急,核南北强弱,量军实多寡,定守战之策。`7*k′a¢n-s¨h!u*w,u+.!c¢o.m¨北疆守以烽燧、粮草,南疆制以水师、土司,非万不得已,不轻分兵,不盲急战。”
德佑二十九年九月十八,廷议第七日,紫宸殿的空气里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前六日的粮草、谍证、边军、史论之争尚未平息,主战派内部却因 “先救南还是先援北” 分裂成两派。御案上摊着北疆大同卫的《烽燧急报》与南疆钦州卫的《水师塘报》,墨迹未干的字里行间都透着焦灼。檐外的秋风卷着细雨拍打着窗棂,像在为这场激烈的争辩伴奏。
北尘南雾同时起,朝堂争论裂两派。
轻言急战非良策,妄说分兵是祸胎。
固垒先筹三月粮,封港暂断敌寇财。
莫学匹夫争意气,且待清风破雾来。
辰时七刻的钟声余韵还在紫宸殿的梁间回荡,威远伯李穆已按捺不住胸中的焦灼,猩红的公侯袍袖猛地一甩,带起一阵风,将案上的宣纸吹得簌簌作响。他大步出列,腰间的玉带扣 “哐当” 撞在护心镜上,声音里满是不容置疑的急切:“陛下,南疆局势更急!”
李穆将一份泛黄的塘报重重拍在紫檀木案上,纸张边缘因用力过猛向上卷起,露出里面粗糙的麻纤维,墨迹因潮湿微微晕开:“钦州卫昨夜三更递的急报,南越已联合龙州土司围城三日,箭都射到城墙根下了!” 他的指尖点在 “龙州危在旦夕” 几字上,指节因用力发白,“若再迟缓半日,龙州必失!土司向来见风使舵,若见朝廷不救倒戈南越,南疆十二州都会像多米诺骨牌般动摇,到时候不仅丢了安南屏障,连两广每年三百万石的赋税都要断绝,国库如何支撑?”
他的目光扫过群臣,眼角的皱纹因急切挤成一团,语气带着刻意拔高的激昂:“臣请旨先援南!调神枢营三万精锐、水师战船五十艘,由臣亲自统领,半月内必解钦州之围!” 说罢,他刻意挺了挺腰板,眼角却飞快地瞟向站在殿角的镇刑司太监王瑾 —— 那眼神里的默契只有两人知晓。谁都清楚,李穆的妻弟在龙州做通判,这几年借着土司贸易赚得盆满钵满,这场 “援南” 背后藏着多少中饱私囊的勾当,怕是只有案牍里的账册才说得清。
“威远伯简直本末倒置!” 一声怒喝陡然炸响,宁远侯赵承大步踏出武将列,他是北疆将门出身,胸前的鱼鳞甲还沾着未擦净的沙尘,甲片缝隙里甚至能看到干涸的血迹,显然是刚从边关赶回。“北疆才是心腹大患!” 赵承的声音比李穆更洪亮,带着边关风沙的粗粝,“北元新汗虽内乱,却有太师也先统兵五万压境,大同卫的烽燧已丢三座,守卒的尸骨还挂在烽燧杆上!”
他将一份焦黑的残报狠狠拍在案上,纸张边缘还留着火烧的焦痕,上面 “城楼已塌半” 的字迹被血渍浸染得模糊:“这是大同副总兵周毅昨夜亲率死士突围送出的急报,‘城楼已塌半,守卒不足千,弓箭告罄’,字字泣血!” 赵承猛地指向御座方向,单膝 “咚” 地跪在金砖上,甲胄碰撞声震得殿中檀香都跟着颤抖,“若大同破,北元骑兵三日可至居庸关,铁骑踏过卢沟桥时,陛下再想救就晚了!”
他仰头望着萧桓,目光灼灼如炬:“臣请旨先救北!调神机营五万、宣府边军两万,由臣星夜驰援大同,定保京师无虞!” 话音未落,武将列中顿时炸开了锅,与北疆军卫沾亲带故的勋贵纷纷往前半步附和,与南疆土司有往来的官员则厉声反驳,两派的争执声像潮水般涌来,将殿内原本肃穆的气氛搅得一片混乱。`s·h`u*w-u-k+a*n¢.`c?o?m!
“陛下,” 青袍身影在两派争执的缝隙中出列,谢渊的乌角带被秋风微微吹动,他捧着两份军报缓步至案前,声音沉稳如磐,“威远伯与宁远侯之争,皆因未核边军虚实、未量粮草多寡。” 他先展开北疆军报,“大同卫现有守卒八千,其中能战者不足五千,烽燧三十八座已失七座,但城墙主体尚在,周毅将军熟悉地形,固守一月可期。”
再展开南疆塘报:“钦州卫守卒五千,水师战船虽旧,尚能封锁港口;南越联军虽众,却多是土司乌合之众,粮草依赖海上运输,只要断其粮道,围城自解。” 谢渊的目光扫过两派,语气愈发笃定:“臣请‘守北固南,以逸待劳’—— 北疆增派粮草三万石、修补烽燧工匠五百,让边军固守待援,不争一时之锐;南疆令广东水师封锁钦州港,断南越粮道,暂不与陆战,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