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
《大吴会典?户部规制》 载:“凡边军粮草,由户部统筹,各省都司造‘出入库册’,每月一报,每季度由户部派员核查。ˉ看~*书ee:君2? (;免>{费\$/阅×读t`账册需用官印朱批,入库、出库、损耗皆需明细,涂改处需加盖更正印,否则以‘伪册’论罪。”
仓廪账册墨痕新,两万虚粮纸上生。
笔底篡改藏鬼蜮,仓中亏空哭苍生。
奸佞勾结遮日月,忠肝沥血辨伪真。
莫道腐鼠营私利,终有清风扫浊尘。
德佑二十九年九月初十,霜降刚过的太原城已浸在寒意里。山西都司的粮仓外,禁军按谢渊的令谕围了三层,甲胄的冷光映着仓廪的灰瓦,将往日里车水马龙的粮道堵得水泄不通。粮仓内,谢渊站在巨大的账册堆前,青袍的下摆沾着仓底的尘土,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空气里弥漫着陈粮的霉味与淡淡的墨香,两种气味混在一起,像极了账册里藏着的阴谋。
“谢御史,这是山西都司近三年的粮草账册,都按您的吩咐取来了。” 山西布政使周显站在一旁,额角冒汗,双手不停地绞着朝服的玉带。他是王林的同乡,去年通过王林的关系才坐上布政使的位置,此刻见谢渊盯着账册不放,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了棉袍。
谢渊没应声,目光落在标着 “德佑二十九年夏季” 的账册上。册页用桑皮纸装订,封面盖着山西都司的朱印,印泥鲜红,却掩不住纸页边缘的褶皱 —— 显然是被人反复翻动过。他翻开 “大同卫粮仓” 一栏,指尖在 “实在粮一万八千石” 的字样上停顿,眉头微微蹙起:“周大人,本官查阅户部存档的春季册,大同卫实存粮仅六千石,夏季新收粮万石,按‘四柱法’算,实在粮应是一万六千石,为何此处多了两千石?”
周显的脸色瞬间白了,喉结滚动着:“这…… 许是书吏算错了,笔误,笔误。” 谢渊没接话,继续往后翻,在 “阳和堡粮仓” 一栏,见 “实在粮三万石” 的字样刺眼 —— 春季册上明明记载阳和堡遭焚,存粮尽毁,何来三万石?他的指尖抚过字迹,忽然停住:“这墨迹不对。”
账册上的 “三万石” 三个字,墨色比其他字迹浅淡,笔画边缘还带着未干时蹭出的毛边,与前后工整的小楷格格不入。?x·g+g¢d+x~s\.?c~o,m′谢渊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比对样本 —— 那是玄夜卫从镇刑司小太监处搜出的练字纸,上面的字迹歪扭,却与账册上的涂改处有惊人的相似:“周大人认得这笔迹吗?”
周显的目光刚触到样本,便像被烫到似的缩回,膝盖一软差点跪下:“不…… 不认得。” 谢渊冷笑一声,将账册凑近烛光,见 “三万石” 的下面隐约透出淡淡的 “零” 字痕迹,显然是用浓墨涂改过。“来人,传山西都司粮房书吏王顺!”
王顺被押进来时,双腿抖得像筛糠,青色的吏袍沾着尘土。他是王林的远房侄子,靠王林的关系才坐上粮房书吏的位置,负责誊抄粮册。“王书吏,这阳和堡的粮册,是你誊抄的?” 谢渊将账册推到他面前,王顺的目光刚落在涂改处,便 “扑通” 跪地:“大人饶命!是…… 是镇刑司的刘公公让小人改的,他说…… 说多加两万石,就能多领朝廷的拨银……”
“刘公公是谁?” 谢渊追问,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王顺的脸埋在地上,声音发颤:“是王督主的心腹刘忠,他上个月来山西‘巡查’,带着您手里那样的样本,让小人按样本改账册,还说改完给小人白银五十两……”
太原城西南的宅院深处,一间密室藏在书房的书架后。机关启动时,书架发出 “咔哒” 的轻响,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门轴处涂着牛油,转动时悄无声息。密室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与炭火的焦糊气,一盏油灯悬在梁上,昏黄的光线下,蛛网在墙角结得密密麻麻,显然是常年不见天日的地方。
刘忠背对着暗门,正将一叠账册塞进黄铜火盆。火光 “噼啪” 作响,舔舐着泛黄的纸页,将 “大同卫实收粮八千石,账记一万石”“阳和堡粮仓无存粮,虚登五千石” 的字样逐个吞噬。纸灰随着他剧烈的咳嗽声飘散,落在他油腻的官服上,像撒了把碎雪。他猛地捶了下火盆边缘,铜盆发出沉闷的响声:“废物!王顺那个蠢货,连改个账册都用新墨,不知道掺点烟灰仿旧迹?现在倒好,谢渊顺着笔迹摸到山西来了!”
旁边的周显缩在墙角,手里紧紧攥着王林刚派人送来的密信,信纸被汗水浸得发皱,墨迹晕开了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