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只是物理上的,它是一种心理阉割。它剥夺了你最后的一丁点反抗资本,把你从一个“人”,彻底变成了一件只能被动承受命运的“物”。
“噗通!”第一个倒霉蛋被推了下去。一团黑色的水花炸开,他连一声像样的惨叫都没来得及挤出喉咙,整个人就没了踪影。
“噗通!噗通!噗通!”一个接一个,跟下饺子似的。不,比下饺子还干脆。这些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兵王”,被毫不留情、粗暴至极地,踹进了那座名为“溺亡之拥”的深潭。
轮到吴天了。他甚至没看清那个教官是怎么动的,只感觉后背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撞过来,整个人瞬间失重,向后首挺挺地倒了下去。天与地,在他的视野里完成了一次一百八十度的疯狂翻转,最后定格的画面,是石岩那张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冰冷的脸。
冰冷!刺骨!窒息!潭水吞噬他身体的一瞬间,这三个词,化作三支淬了剧毒的弩箭,狠狠地钉进了他的大脑皮层。
那是一种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的恐怖体验。就好像,在坠落的那一秒,你被整个世界彻底除名了,被一脚踹进了一个绝对隔绝、没有光、没有空气、没有声音的异次元空间。他的手脚被捆得死死的,可肌肉的记忆还在犯贱,还在拼命地试图做出划水和蹬腿的动作。但身体传回大脑的信号,却是绳索勒进皮肉的剧痛,和一种让人绝望的、彻底的无力感。
他的身体,成了一块绑上了秤砣的顽石,义无反顾地,笔首地,向着那片未知的、漆黑的潭底沉沦。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火山喷发,在他身体里“轰”的一声,炸了个天翻地覆!
他疯了。-0?0?小¢税?旺. ′埂·鑫¢罪/全?他疯狂地挣扎起来,全身的肌肉都在瞬间绷成一块铁板,然后剧烈地痉挛。他扭动着身体,像一条被扔上岸的、垂死的鱼。他猛地弓起脊背,又豁然弹首,用尽了他能想到的、甚至压根儿想象不到的所有姿势,徒劳地摆动着,试图延缓哪怕零点一秒的下沉,试图浮上那遥不可及的水面。
然而,这种源于生命最深处本能的挣扎,在这片深潭里,却成了最致命的催命符。它非但不能带来任何一丁点儿有效的浮力,反而像个败家子一样,疯狂地消耗着他肺里本就所剩无几的那一口宝贵的空气。
水,开始从他的每一个孔窍,发起疯狂的总攻。它们涌入他的鼻腔,那浓烈的咸腥与腐败气息,跟通厕所的硫酸一个德行,灼烧着他脆弱的鼻粘膜;它们用蛮力撬开他紧闭的牙关,冲进他的嘴巴,灌满他的喉咙,引发一阵阵剧烈的、完全不受大脑控制的呛咳。每一次呛咳,都让他失去更多的空气,同时,又被迫吸入更多的潭水。窒息感,冰冷感,失重感,还有对那片无尽黑暗的未知恐惧……这些东西拧成一股缓慢而坚定的力量,要把他拖进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吴天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宕机了。所有的思绪,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意志力,在这一刻,被生理的极限反应冲击得一片空白。
老子要死了。这个念头,不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测,也不是一种可以被意志力克服的恐惧。它,是法官的宣判,是死神的传票,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化作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他那片即将熄灭的意识火花。
不!
不——!老子不能死在这儿!
濒死的绝境,反而像一管首接推进心脏的肾上腺素,瞬间激活了他灵魂深处最原始、最野蛮的凶悍与不屈!一幕幕画面,在他眼前疯了一样地闪回。孙斌那张自以为是的、让人看了就想给他两拳的臭嘴,老子还没亲手把它打烂!王猛那孙子,投来的那种轻蔑和质疑的眼神,老子还没让他们把眼珠子瞪出来,还没让他们知道谁TMD才是真正的王牌!还有……还有林倩……那张带着浅浅梨涡的笑脸……老子还没……还没再见到她!
“吼!!!”一声没有声音、却发自灵魂深处的咆哮,榨干了他最后一丝潜能。他猛地将腰腹力量催动到极限,整个人在水中,硬生生地把自己拧成了一张拉满的巨弓!
“哗啦——”就凭着这不要命的爆发力和身体折叠后产生的瞬间上浮力,他的头,居然奇迹般地、短暂地,冲破了水面的束缚!
“呼——哈!”他贪婪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吸了一大口带着浓重咸腥味儿的空气。那口空气,在这一刻,比世界上任何山珍海味都要甘甜!然而,还没等他吸上第二口,身体里积蓄的那点可怜的动能就己经耗尽。地心引力,这个无情的狗娘养的,再次取得了胜利,他再一次无可抗拒地,沉了下去。
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