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长春城的瞬间,巨大的声浪、刺鼻的气味和混乱的视觉冲击,如同实质的潮水般狠狠拍打过来,让刚从荒原死寂中走出的五人瞬间窒息!
脚下的“路”,是坑洼不平、被无数车辙和脚印反复碾压成的烂泥地。¨丸,夲?神*栈· +嶵?芯/璋′截-更\薪·快!晴天积灰,雨天成塘。此刻虽是晴天,但前几日的雨水让路面依旧泥泞不堪,混杂着牲口的粪便、腐烂的菜叶、不知名的垃圾和黑乎乎的煤渣,被无数双脚踩踏成一种粘稠、滑腻、散发着恶臭的混合物。每走一步,粘稠的泥浆都死死咬住鞋底,发出“噗叽噗叽”令人作呕的声响。
街道两旁是拥挤不堪、低矮歪斜的店铺和民居。青砖灰瓦的铺面挂着褪色的布幌子,写着“福源昌杂货”、“同盛祥布庄”、“三合客栈”等字样,门板被油烟熏得漆黑。更常见的是用木板、土坯甚至破席子胡乱搭建的窝棚,挤挤挨挨地挤在一起,歪歪扭扭,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吹倒。临街的窗户大多糊着发黄的旧纸或破布,有的敞开着,露出里面昏暗杂乱的内景和一张张麻木或警惕的脸。
声音!无数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震耳欲聋的洪流!小贩们声嘶力竭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冰糖葫芦——甜掉牙咯!”“磨剪子嘞——戗菜刀!”“热乎的——肉包子!”“洋火——洋胰子(肥皂)——便宜卖啦!” 拉货的骡马喷着响鼻,发出不耐烦的嘶鸣,车把式粗鲁的叱骂声和鞭子抽在空气里的脆响交织在一起。人力车夫拉着漆成黄包车样式的东洋车(人力车),双脚在泥泞中奋力奔跑,汗水浸透破旧的白褂子,大声喊着“借光!借光!” 挑着沉重担子的苦力佝偻着腰,发出沉闷的“嘿哟”声。孩子的哭闹、女人的叫骂、醉汉的胡言乱语…各种方言土语、南腔北调汇成一片,如同无数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
气味!比靠山屯复杂浓烈百倍的怪味,霸道地钻进鼻孔!牲畜粪便的臊臭、腐烂垃圾的酸腐、劣质烟草的呛人、廉价脂粉的甜腻、煎炸食物的油烟、中药铺飘出的苦涩药香、还有远处工厂区飘来的浓重煤烟和铁锈的金属味…所有这些气味在闷热的空气中发酵、混合,形成一股令人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的污浊气息,死死缠绕着每一个初来乍到的人。
谭文化被这巨大的声浪和刺鼻的气味冲击得小脸煞白,下意识地用小手紧紧捂住了鼻子和耳朵,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紧紧抓住谭俊生的衣角,生怕被这汹涌的人潮冲散。谭文章也被这混乱的景象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厚厚的眼镜片后,眼神里充满了对城市庞大与混乱的震惊和不适,他努力想看清周围,却被不断晃动的人影和杂乱的光线晃得眼花。
“妈的…这…这地方…”谭晓峰也被震住了,他张着嘴,看着眼前这光怪陆离、混乱不堪的景象,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腰间的枪柄,仿佛只有这冰冷的铁家伙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谭无双则像一只进入陌生领地的孤狼,身体微微绷紧,眼神锐利如电,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他警惕地注意着每一个靠近他们的人,注意着街角阴暗处蹲着的那些眼神闪烁的闲汉,注意着那些穿着绸缎长衫、摇着折扇、眼神却像打量货物一样扫过人群的“体面人”。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枪柄的范围。
谭俊生走在最前面,他同样被这城市的喧嚣和混乱冲击着感官,但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五+4.墈.书′ `已~发′布\嶵-鑫`彰/洁_他强迫自己迅速适应这环境,像一块投入沸水中的顽石,表面不动声色,内里却在高速运转。他避开人流最密集的中心,尽量沿着街边稍显干净的地方走,目光锐利地扫过街边店铺的幌子和远处那些高耸的烟囱,寻找着目标——火车站的方向。
“跟着我,别走散!”谭俊生低沉的声音穿透嘈杂的背景音,清晰地传到身后西人耳中,“看好自己的东西!”
他带着西人,如同逆流而上的鱼,在浑浊拥挤的人潮中艰难穿行。不时有横冲首撞的马车或东洋车擦身而过,溅起一片恶臭的泥点。谭晓峰躲闪不及,裤腿上溅了一大片黑泥,气得他低声咒骂。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个子故意撞了谭文章一下,手飞快地在他包袱上一摸,谭文章吓得一哆嗦,连忙护住包袱,那小个子却早己挤入人群消失不见。
“小心点!扒手多!”谭无双冷声提醒,眼神如刀,追着那小个子的背影看了几眼。
越往城北方向走,空气中那股煤烟和铁锈的金属味就越发浓重。巨大的、带着尖利汽笛声的嘶鸣,开始盖过街市的喧嚣,从远处传来,带着一种工业时代的粗犷力量感,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