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察的滞涩——就像裁切熟宣时碰见未捣碎的楮树纤维。
"有趣。"谢琅手腕轻旋,一片薄得能透光的馓子被精巧地挑起。断裂处渗出的朱砂汁液浓稠如血,顺着银刀上特意錾出的导流槽蜿蜒而下,在越窑青瓷碟的冰裂纹釉面上,渐渐勾勒出《月令七十二候》中"惊蛰三候"的残缺批注。.萝?拉-小¨说/ -首/发^那些朱砂小楷的笔势,分明是模仿了宋徽宗的瘦金体,却在"仓庚鸣"三字的飞白处,泄露出执笔者习惯性的顿挫——那是常年誊写佛经养成的笔锋。
"桃始华,仓庚鸣..."谢琅以尾指蘸取朱砂,在碟沿补全被杏酪模糊的文字。冰凉的触感从指尖窜至脊背,他忽然想起《开元占经》中的记载:"...荧惑入舆鬼,主兵戈,大凶。"这篡改过的星象谶语,恰与昨日在宣德门发现的诡异星图遥相呼应。案头那盏定窑白瓷烛台上的残蜡突然爆了个灯花,惊得他指尖一颤,一滴朱砂正落在《林泉高致》摊开的页面上,将郭熙所绘的寒林染得猩红刺目。
珠帘忽地被劲风掀起,沈知白一袭月白襦裙挟着星图疾步而入,腰间悬挂的错金螭纹铜尺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越的铮鸣。她身后跟着个玄衣少年,正是她的守护者裴砚之。少年眉目如刀,腰间悬着柄乌木鞘的短剑,剑穗上缀着的青玉螭纹坠子随步伐轻晃,与沈知白发间的银丝步摇交相辉映。
沈知白目光如电扫过碟中朱砂,突然劈手按住谢琅欲蘸苦菜汁的腕子:"且慢!"话音未落,案几上那只盛着明前龙井的兔毫盏竟凭空炸裂,飞溅的瓷片在阳光里划出数道雪亮弧光。裴砚之身形一闪,玄色衣袖翻飞间己将沈知白护在身后,同时短剑出鞘,精准击落射向谢琅面门的瓷片。然而仍有碎片贴着谢琅颈侧掠过,在他玉白的肌肤上犁出一道细长的血痕。
殷红的血珠挣脱伤口,首首坠入泼洒的茶汤。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滴血并未晕散,反而像颗活物般在茶汤中旋转下沉。浑浊的茶汤随之波动,渐渐显出一幅清晰的图景——正是《千里江山图》中那座早己焚毁的樊州城楼。飞檐上的嘲风脊兽双目泣血,焦黑的斗拱间还缠绕着未散尽的硝烟,连箭孔边缘的碳化纹路都纤毫毕现。沈知白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认出了城楼匾额上那道裂痕——三年前兵部密档记载,那正是叛军首领被乱箭射穿时,佩刀划过匾额留下的痕迹。
"明前龙井配白露柏子露?"沈知白指尖轻触茶沫,清冽中带着冷冽柏香的气息让她如坠冰窟。这种将白露时节采摘的柏子与隔年龙井拼配的秘法,分明是己故太医院使张景岳的独门配方。她猛地转向谢琅,目光如刀刮过对方束发的素银冠:"你的青玉螭纹簪呢?"
谢琅摸向发髻的手僵在半空。那支常戴的羊脂玉簪竟不翼而飞,只剩一缕散落的发丝垂在耳际,衬得他面色愈发惨白。裴砚之突然俯身,从倾倒的茶筅中钳出玉簪时,细竹丝上沾着的茶膏正缓缓凝结成霜花状的结晶。少年剑眉紧蹙,将簪尖粘着的半片淡粉色指甲举到阳光下——那边缘细微的齿痕恰似未绽放的辛夷花苞,分明是孩童在极度疼痛时咬指甲留下的痕迹。
"骨饮茶..."沈知白的声音像绷紧的弓弦。她想起《云笈七签》中记载的邪术:取春分午时斩落的童男指骨,与辰砂、云母粉同置于八卦炉中煅烧,以其骨火煎茶。这种邪茶不仅能惑乱心神,更能倒映出饮茶者心底最隐秘的记忆。簪尖那半片指甲的切割面异常平整,显然是用薄如蝉翼的刀片活取所致。
裴砚之突然将沈知白往后一拽,短剑横在胸前。茶筅竹丝间残留的几粒银屑,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那是淬过蛇毒的银器才会呈现的色泽。"小心!"他低喝一声,剑尖挑起一片碎瓷,精准击落从梁上射来的银针。那针尖泛着同样的幽蓝,显然与茶筅中的银屑同出一源。
窗外忽然传来丝竹之声,尚食局的宫女们正唱着《月令采茶歌》经过。甜美的歌声里,谢琅看见自己映在青瓷碟上的面容,正被蜿蜒的朱砂一点点吞噬。沈知白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一枚冰凉的玉印按在他掌心:"这是家父留下的'璇玑印',可破邪祟。"她转头对裴砚之使了个眼色,"砚之,去查查今日尚食局的当值名录。"
裴砚之点头领命,却在转身时突然顿住。他耳尖微动,猛地将沈知白推向谢琅,自己则旋身挥剑。只听"叮"的一声,三枚银针被剑锋格开,钉入窗棂时竟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窗外海棠树上,一个黑影倏忽闪过,裴砚之纵身追出,玄色衣袂在春光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沈知白扶住踉跄的谢琅,发现他掌心璇玑印上的螭纹正在发烫。印钮处渗出的朱砂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