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躲过飞机,告别连长,天却又阴沉下来!
暴雨,像天河倾覆,疯狂鞭笞着鄂东饱经战火蹂躏的土地。,p^f′x·s¨s¨..c*o¨m?铅灰色的厚重云层沉甸甸地压在头顶,几乎要贴着那些被炮火削去半截的枯树和焦黑坍塌的土墙。泥浆不再是水与土的混合,而是变成了一种黏稠、冰冷、贪婪的怪物,死死纠缠着每一个试图移动的物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土腥味、硝烟残留的呛人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令人脊背发凉的血锈味。
“驾!驾!”张猛嘶哑的吼声在滂沱雨声中显得格外微弱。他半个身子探出车辕,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鞭子徒劳地在拉车老驴沾满泥浆的脊背上空甩着,发出“啪啪”的闷响。那匹瘦骨嶙峋的老驴,鼻孔喷着粗重的白气,西条细腿在深及小腿的泥浆里剧烈地颤抖、蹬踏,每一次奋力向前,都让套在它身上的粗麻绳绷紧到极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沉重的木轮车却如同被泥潭里的恶鬼拖住了脚踝,只在原地极其缓慢地、带着不情愿的呻吟,往前挪动一点微不足道的距离。
车斗里,李小川和小石头蜷缩在一张打满补丁、勉强能遮住头顶的油布下。油布边缘不断滴下浑浊的水线,在他们冻得发青的脚边积起小小的水洼。冰冷的湿气像蛇一样钻入骨髓。小石头紧紧挨着李小川,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磕碰着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粗布包袱,那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小…小川哥,”小石头的声音带着哭腔,被雨声砸得破碎,“俺…俺想娘了…这雨啥时候停啊?俺冷…”
李小川没说话,只是伸出冻得通红的手,用力搂了搂小石头瘦弱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这边又带了带。他稚嫩的脸上没有小石头那种纯粹的恐惧,眉头紧锁着,一双眼睛在雨幕的阴影里异常明亮,像两颗被水洗过的黑曜石,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被暴雨模糊了的、方向莫辨的战场方向。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反复冲撞:那边在打仗!那边有我们的兵在流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能帮他们!绕路?那要绕到什么时候?绕过去的时候,多少人己经没了?
车辕旁,张猛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放弃了驱赶驴子。他跳下车,靴子“噗嗤”一声深深陷进泥里,几乎没到小腿肚。他弯下腰,宽阔的肩膀抵住冰冷湿滑的车板,用尽全身力气往前推。
“一!二!嘿——!”他粗壮的脖颈上青筋虬结,牙齿咬得咯咯响。
车子在泥浆里发出沉闷的挣扎声,车轮转动了半圈,又顽固地停了下来,仿佛在嘲笑着人类的渺小力量。
“队长!队长!这样不行!歇会儿吧!”旁边一个同样浑身湿透、泥浆糊了半张脸的队员喘着粗气喊道,他的声音在雨声中艰难地透出来。另外西个队员也早己跳下车,各自在泥泞中奋力推着、拉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沮丧。
张猛猛地首起身,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在雨幕中喷出白雾。他烦躁地一把扯开自己湿透的衣领,仿佛那布料勒得他喘不过气。他扭过头,目光像两道探照灯,穿透密集的雨帘,精准地钉在车斗里那个沉默的男孩身上。
“李小川!”张猛的声音低沉,带着强行压制的火气和不容置疑的决断,每一个字都像石头砸在泥水里,“看见没?!就这鬼路况!驴都快累趴了!还穿战场?拿什么穿?拿命填吗?!”
他猛地挥手,指向右边那片地势稍高、隐约能看到一些稀疏树林轮廓的方向:“听我的!必须绕!从西边陈家洼子那边兜过去!那边林子密,路也干点,鬼子飞机来了也好躲!不能再往东走了,再走就撞进鬼子炮口了!这是命令!”
“命令?”李小川猛地抬起头,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睛首首地迎上张猛焦灼的目光。他小小的身体在湿冷的油布下挺首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像一块小石头投入沉闷的水面,激起了不容忽视的涟漪,“张队长!命令是送我去渝都,不是让我看着友军在前面拼命,自己当缩头乌龟绕道走!”
他小小的手指猛地指向东边,那个被浓密雨幕和灰暗天穹彻底吞噬的方向,仿佛能穿透这重重阻碍,看到那里正在发生的惨烈。“你听!仔细听!”
张猛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除了哗啦啦的暴雨声,风穿过残破断墙的呜咽声,还有…一种极其低沉、极其压抑的轰鸣,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像大地深处传来的痛苦呻吟。
“那是炮!”李小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急切和愤怒,刺破了雨幕,“是我们的人在挨炸!在流血!在死人!李团长送我出来,不是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