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关的大牢,宛如一头被抽去骨头的死狗,瘫在夜色里。¢s_o?k~a·n_s_h+u¨./c¨o-m′
那场席卷大营的哗变,带走了所有还能握刀的精锐。
此刻,守着监牢的,只剩下几个歪在火堆旁,连咒骂都显得有气无力的老卒。
夜风卷起几点火星。
阴影里,几道人影如鬼魅般贴地滑行。
冰冷的刀锋,无声地吻过老卒们的脖颈,连一声闷哼都未曾发出。
“咔嚓。”
最后一间牢房的精铜锁,在一双布满老茧的干瘦手掌中,被硬生生扭成麻花。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东西带上,跟我走。”
牢房最深处,那个蜷缩在草堆里,浑身散发着馊味的人影猛然抬头。
公输班!
他那双被污垢和绝望糊住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火山喷发般的狂喜。
他什么都没问,甚至没有看来人的脸。
他只知道,敢用一整箱寒铁晶这种战略物资来买他几张图纸的人,其能量,已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是他重现墨家荣光的唯一机会!
抓起身边那个用油布裹了三层,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长条物,公输班跌跌撞撞地跟着黑影,汇入无边的夜色。
……
黑风口。
燕云关外的一处乱石坡,地势犬牙交错,是天然的藏匿与伏击之地。
公输班扶着膝盖,剧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嘶鸣。
他被几个黑衣人架着,一路狂奔至此,骨头都快散架。
约定中的接头人,应该是个手捧金条的神秘富商。
可他看到的,是一片沉默的森林。
一片由人组成的,黑压压的钢铁森林。
数千道人影,静立在山坡的每一处阴影里,仿佛与岩石融为一体。
他们身上没有甲胄反光,手里也没有刀枪的寒芒。
那是什么?
公输班眯起眼,竭力看去。
锄头?
耙子?
甚至还有……几架拆掉了播种斗的耧车?
那三根粗大的铁制尖足,在月光下透着一股蛮不讲理的狰狞。
这哪里是来接头的买家,这分明是一群刚从地里刨食回来的泥腿子!
人群分开一条通路。~e/z\k!a/n.s`.!c?o?m+
一个身穿锦袍的年轻人,缓步走出,脸上挂着一抹让公输班遍体生寒的微笑。
宣慰副使,苏文!
那个在黑水城搅动风云,又在燕云关掀起兵变的始作俑者!
公输班的心,瞬间沉入冰窟。
“是你!”他的声音干涩得像两块砂纸在摩擦。
“公输先生,我们终于见面了。”
苏文的笑容依旧温和,仿佛老友重逢。
他身后,王冲和铁牛一左一右,像两座铁塔。他们手里没拿刀,就那么随随便便地,各提着一架沉重的耧车。
“你……你耍我!”
公股班的脑子嗡的一声,血气直冲头顶。
他明白了。
什么神秘买家,什么重金求购,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
一个将他从固若金汤的大牢里,骗到这片绝地的陷阱!
羞辱!背叛!希望破灭的巨大愤怒,让他目眦欲裂。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油布包,凄厉地吼道:“你们休想得到它!我就是砸了,烧了,也绝不会让墨家心血落入你这种奸贼之手!”
那里面,是他耗尽毕生精力改良的“神工弩”图纸!是墨家机关术的最高结晶!
“上!”
苏文没有废话,只吐出了一个字。
回应他的,是王冲如炸雷般的暴吼。
“屯田营,结阵!”
“喏!”
三千名“农夫”发出一声整齐划一的呐喊,那声音沉闷如山崩。
他们没有冲锋。
而是做出了一个让公输班和他身边仅剩的几名护卫无法理解的动作。
“第一排,曲辕犁,落!”
最前排的数百名士兵,将手中造型古怪的曲辕犁高高举起,然后狠狠朝身前的土地砸下!
“噗!噗!噗!”
沉重的犁头深陷土地,那一根根向上弯曲、由坚韧木料制成的犁辕,瞬间在他们身前构成了一道由无数弧形尖角组成的、令人望而生畏的木质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