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由远及近。
一队身披玄甲,气势彪悍的骑兵,自人潮中分开一条道路,径直来到了钦差仪仗之前。为首的,正是节度使参将王贺。他翻身下马,甲胄铿锵,面色凝重的对着马车,躬身行了一个军礼。“末将王贺,奉节度使杨帅之命,特来迎接王爷与钦差大人!”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张承与李牧,直视着车厢深处。“启禀王爷,节度使大人已在府中备好府邸,但江州城内刚刚发生惊天异动,杨帅请王爷即刻入府详谈!”王贺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此事……已非凡俗之力,所能揣度!”节度使府,议事大堂。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杨烈将道门敕封城隍,佛门点化金刚的两桩神迹,连同缴获的血羽教卷宗、人证口供、以及那描绘着妖龟化金刚的图纸,毫无保留的,一件件呈现在康王赵显,以及张承、李牧等一众钦差官员面前。大堂之内,鸦雀无声。只有杨烈那平静却又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在缓缓回荡。当听到青松道长白日飞升,魂归地府,受封城隍时,张承与李牧的脸上,还带着几分不屑与讥讽。可当听到千年妖龟掀起滔天巨浪,道佛联手亦不可敌,最终被活佛点化为护法金刚时,两人的脸色,终于变了。“荒唐!”李牧猛的一拍桌案,霍然起身,怒视着杨烈。“杨烈!你好大的胆子!”“勾结方外之士,装神弄鬼,编造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谎言,蒙蔽圣听!你这分明是想拥兵自重!”张承虽然没有说话,但看向杨烈的眼神,同样充满了怀疑与审视。面对两人的质问与敌意,杨烈却显得异常平静。他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是这般结果。他缓缓站起身,没有争辩,没有解释,只是对着堂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位钦差,王爷,百闻不如一见。”“是非真假,随本帅亲自去看一看,便知分晓。”他知道,任何言语上的辩驳,在根深蒂固的认知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唯有亲眼所见的神迹,才能碾碎他们所有的质疑。云林寺,此刻早已是人山人海。杨烈动用了节度使的权威,才勉强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为钦差队伍开辟出一条道路。当康王赵显一行,穿过重重人群,最终踏入云林寺。一股祥和、安宁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让人不自觉的,便心平气和下来。大雄宝殿前,他们见到了那尊传说中的护法金刚。一人多高,通体呈玄黑色,仿佛由最沉重的玄铁浇筑而成。它静静的匍匐在那里,双目低垂,宛如一尊亘古长存的雕塑。额前的独角,晶莹剔透,呈琉璃金色。背甲之上,那九朵缓缓流转着金色佛光的莲花烙印,以及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慈悲、庄严、不容亵渎的气息,却在无声的宣告着,它,是活的。数十名僧人,正盘膝坐在它周围,为它诵经。那画面,神圣而庄严,充满了说不出的和谐。当数十名被传唤而来的道士、官兵,异口同声,指证眼前这头温顺得的神兽,在昨日,还是那头掀起滔天巨浪,凶戾无匹,险些将他们尽数屠戮的恐怖妖物时。那种强烈的,颠覆三观的视觉与听觉冲击,让所有自京师而来的官员,都说不出话来。张承脸上的精明不见了,只剩下呆滞。李牧身上的刚毅消失了,只剩下骇然。“神……神龟……”康王赵显,望着那尊宝相庄严的灵玄金刚,感受着那股涤荡灵魂的祥和气息,双腿一软,竟是再也支撑不住,当场就要跪下参拜。“王爷!不可!”“王爷!万万不可!”身后的张承和李牧大惊失色,连忙一左一右,死死架住了康王的胳膊,才没让这位钦差大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行此大礼。可即便如此,当他们再次抬头,看向那尊灵玄金刚时,脸上那份属于京师权贵的倨傲与审视,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与康王如出一辙的,骇然与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