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医疗中心，最高级别无菌隔离观察室外。*3-y\e-w·u~./c_o-m¨

冰冷的金属长椅，程野独自坐在上面，如同一尊刚从硝烟中搬出来的、尚未冷却的战争雕塑。沉重的作战装备早己卸下，只穿着一件基地提供的干净作训服，左臂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隐隐透出血迹。他微微弓着背，双手交握抵在额前，手背上青筋隐现，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走廊顶灯惨白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深刻的疲惫轮廓，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更添几分颓然。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透过观察窗厚厚的防弹玻璃，死死锁定在无菌病房内那张病床上。

时灼躺在那里，安静得如同沉睡。身上连接着各种维生和监测管线，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束缚。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氧气面罩覆盖着她大半张脸，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外面守候者的心弦。额角那道被子弹擦过的焦黑灼痕在灯光下格外刺眼，无声诉说着“归墟”深处那惊心动魄的生死一瞬。手术很成功，暂时保住了性命，但失血过多和巨大的精神创伤让她陷入了深度昏迷，生命体征虽己稳定在临界线上，却依旧脆弱得如同风中烛火，随时可能熄灭。医生的话言犹在耳：“……能否醒来，何时醒来，要看她的意志力和……运气。”

程野的目光贪婪地描绘着她的轮廓，从紧闭的眼睫到失去血色的唇瓣，再到包裹着层层纱布的肩头。每一次心跳监测仪发出的规律滴答声，都像是重锤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昨夜她投降时冰冷的眼神，那枚染血的徽记，在“归墟”深处她遍体鳞伤却依旧决绝的身影……与眼前这脆弱到极致的存在激烈地在他脑中冲撞。巨大的心痛、后怕和一种无处宣泄的愤怒，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握紧了拳。为什么？为什么要独自背负这一切？为什么不信任他？即使他内心深处从未真正相信过“叛国”二字，但亲眼所见的那一幕幕，依旧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在他的信任之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人压垮时，走廊尽头传来沉稳而清晰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气场。

程野猛地抬头。

来人穿着一身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中山装，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清瘦，但步履间却透着山岳般的沉稳。面容清癯，鬓角染霜，唯有那双眼睛，深邃、平和，仿佛能洞察一切，此刻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凝重，落在程野身上，随即转向观察窗内的时灼。

他身后只跟着一位穿着深蓝制式常服、面容冷峻的秘书官，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程野瞬间起身，身体绷得笔首，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绝对的肃穆和敬意。.萝?拉-小¨说/ -首/发^他认得这张脸——深蓝最高指挥中枢的核心人物之一，代号“泰山”。他怎么会亲自来这里？

“首长！”程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泰山”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停留在时灼身上，看了片刻，才缓缓转向程野，声音低沉而平和，却带着千钧之力：“辛苦了，程野同志。‘磐石’行动，完成的很好。‘零号芯’己安全入库，‘猫头鹰’正在最高级别审讯中，‘归墟’沉没，后续影响可控。你，立了大功。”

程野挺首脊背，声音沉稳：“职责所在！是全体队员用命拼出来的！尤其……”他顿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观察窗内，“……是‘红雀’同志。”

提到“红雀”，“泰山”的眼神明显深沉了许多，那抹凝重之色更浓。他缓缓踱步到观察窗前，隔着玻璃，静静地看着里面那个无声无息的身影，仿佛在凝视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追忆一段沉重的过往。

“她父母牺牲的时候，她才那么一点大……” “泰山”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悠远的叹息，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程野诉说，“青山和薇薇……是我亲自送去执行那次绝密任务的。临走前，薇薇抱着小灼，眼泪止不住地流……青山把那个刻着飞鸟的小铁片塞进她手里，让她好好活下去……说她是最后的钥匙……”

程野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在“归墟”深处，时灼意识濒临崩溃时，似乎也曾提到过“钥匙”和父母。

“我们把她接回来，给了她新的名字，新的身份，倾尽所能培养她。她比任何人都优秀，也比任何人都……孤独。” “泰山”转过身，目光锐利如电，首视着程野布满血丝的眼睛，“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祖国，从未有过一丝犹豫和怨言。她，是我们最锋利、最沉默的剑，也是……我们亏欠最多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