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生艇如同被巨神之手揉捏的纸船,在狂暴的墨黑色海面上疯狂颠簸。·d+q·s-b¨o-o·k·.*c′o\m′每一次被抛上浪峰,都仿佛要撕裂单薄的艇身;每一次砸进波谷,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海水便兜头浇下,灌满艇舱。咸腥刺骨,几乎令人窒息。
程野用尽全身力气,双腿死死抵住艇底湿滑的金属,后背紧贴冰冷的舱壁,双臂如同最坚固的锁链,将怀中失去意识的时灼牢牢圈住,护在身体与相对稳固的角落之间。她的脸贴在他被海水浸透、冰冷坚硬的战术背心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睫紧闭,湿透的深栗色发丝紧贴着脸颊和颈侧,嘴角残留的刺目血迹早己被海水冲刷成淡粉,却依旧像烙印般刻在程野眼底。她右肩胛的伤处,即使隔着湿透的作战服,程野也能感受到那不正常的肿胀和滚烫。
引擎发出濒死的哀鸣,螺旋桨在滔天巨浪中徒劳地空转。通讯器里“泰山”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电流的嘶鸣:“…坚持…接应…李响…方向…坚持…”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程野紧绷欲裂的神经上。
“时灼…醒醒…” 他低下头,下颌抵着她冰冷的额角,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滚烫的呼吸拂过她湿透的发丝,“我们…出来了…你撑住…” 他一遍遍重复着,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就在意识被冰冷、疲惫和无边的恐惧拉扯着沉沦的边缘——
“程队!!”
一声穿透风浪的嘶吼,如同天籁!
一道强力探照灯的炽白光柱猛地刺破雨幕和墨黑的海面,牢牢锁定了他们这艘在怒海中挣扎的孤舟!一艘线条硬朗、涂装深蓝的低矮突击艇,如同破浪的黑色箭鱼,正以惊人的速度劈开巨浪,朝着他们疾驰而来!
艇首甲板上,李响的身影在探照灯的光晕中显得异常高大,他一手死死抓住栏杆稳定身体,一手奋力挥舞着,脸上混杂着狂喜和后怕的汗水在灯光下闪亮:“坚持住!我们来了!”
希望如同强心针注入程野即将枯竭的身体!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光芒:“李响!这边!” 他用尽全力回应,声音被风浪撕扯得破碎。
突击艇以一个极其惊险的漂移姿态,强行切入救生艇侧方。巨大的浪涌让两艇剧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几名队员不顾自身安危,探出大半个身子,抛出带着抓钩的缆绳!
“抓住!”
程野一手死死护住怀中的时灼,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抓住了飞来的缆绳钩索!巨大的力量瞬间传来,几乎将他拽离小艇!他闷哼一声,咬碎钢牙,双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将缆绳在手腕上迅速缠绕两圈,同时用身体作为缓冲,死死护住时灼!
“拉!!”
李响的吼声响起!
几双强有力的手臂同时发力!程野抱着时灼,如同离水之鱼,被巨大的力量猛地从救生艇中拽起!冰冷的海风呼啸着灌入口鼻!下一秒,他们重重地、却无比安全地摔在了突击艇坚实冰冷的甲板上!
“快!医疗兵!”李响扑过来,声音带着颤抖。·小^说^宅\ ^更`新′最.全¨
医疗兵迅速上前,动作麻利地检查时灼的状况。程野瘫坐在甲板上,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海水顺着作战服不断淌下,在甲板上汇成一小滩。他的目光如同粘在时灼身上,看着她被迅速戴上氧气面罩,注射强心针剂,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在探照灯下如同易碎的瓷器。
“生命体征微弱!失温严重!右肩伤处疑似严重撕裂感染!左肋可能有骨裂!需要立刻手术!”医疗兵急促地汇报。
“撤!全速撤离!”李响嘶声下令,突击艇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调转船头,朝着预定的安全海域方向破浪疾驰!
程野挣扎着爬到时灼身边,紧紧握住她那只没有受伤的、冰冷的手,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后怕淹没。差一点…只差一点……
“她不会有事的,程队!我们马上到接应点!”李响蹲在旁边,用力拍了拍程野的肩膀,声音同样带着后怕的余悸,“‘深海之眼’毁了,密钥传输断了!我们赢了!”
程野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时灼苍白的脸。赢了?如果代价是她……他宁愿不要这胜利!
突击艇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海面上高速穿行,如同一道撕裂墨绸的利刃。远处,“海妖号”沉没的海域,巨大的漩涡早己平复,只剩下翻滚的白色泡沫和零星漂浮的油污与碎片,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惊天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