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七年冬,1125年
朔风如刀,割裂了汴京铅灰色的天空。?2?8\看?书/网, ?更′新*最¢快/细碎的初雪甫一落下,便被皇城根下蜷缩的流民用皲裂的手掌掬起,塞入口中。垂拱殿内,金丝炭盆烘出的暖意带着沉水香的甜腻,却驱不散龙椅上那位帝王骨髓里的寒意。
赵佶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御座扶手上冰冷的蟠龙金鳞。他的目光,死死钉在丹墀之下那个身着绯袍的身影上——丁志文。靖王府特使,新任“权知登莱路经略安抚使、同签书枢密院事、提举诸路市舶司、兼领汴京宣抚副使”。这一长串拗口的头衔,每一个都像淬了毒的钉子,狠狠楔入大宋早已千疮百孔的肌体。
“臣丁志文,奉靖王殿下钧旨,参见陛下。”声音不高,却如金铁交鸣,震得殿中死寂一片。那“靖王钧旨”四字,更是如同无形的耳光,抽在赵佶和满殿朱紫的脸上。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挤出的声音干涩发飘:“丁卿平身……靖王坐镇北疆,安靖四方,劳苦功高。今遣卿入朝襄赞,共谋国是,朕……甚慰。” “襄赞”二字,他说得极其勉强,更像是对自己屈辱处境的苍白粉饰。
没有金兵的铁蹄踏破河北的恐慌。因为靖王府的“黑狼军”早已接管了整条幽云防线。从大同府出塞的咽喉要道居庸关,到俯瞰燕山山脉的古北口,再到控扼渤海门户的山海关,飘扬的皆是玄底金边的靖王大纛。金国那位新继位的吴乞买汗,其悍将完颜宗翰(粘罕)确实曾磨刀霍霍,但在大同城外五十里,被靖王府“镇北军”一次干净利落的伏击打掉了三千前锋铁骑后,便老老实实缩回了草原深处,转而将全部怒火倾泻在死守黑水城的西夏人身上。
汴梁城由此获得了一种畸形的“太平”。没有烽燧告急,没有勤王诏书。但这太平的代价,是赵宋王朝被一只更庞大、更精密的巨手,从陆地和海洋两个方向,牢牢锁死在原地。
大同、太原(实际由靖王府渗透控制)、大名府、登州、莱州、陇南……这些昔日拱卫京畿或沟通四方的战略要地,如今尽在靖王府掌中。官道之上,靖王府的“飞骑信使”持金符驰骋,其令畅通无阻,远胜朝廷六百里加急。各地厢军、巡检,面对昌隆号商队武装护卫的精良甲胄与劲弩,只能噤若寒蝉。
登州水师战船如林,遮天蔽日。史进庞大的远洋船队,挂着昌隆号的旗帜,垄断了从高丽、倭国到南洋的海上商路。+l!u′o·q!i-u/y!d!.*c^o+m+朝廷市舶司?早已名存实亡,税银十之七八流入靖王府的库房。东南沿海,方腊的“义军”化身靖王府最忠诚的“海疆巡防营”,任何未经昌隆号许可的片帆不得入海。
这才是最致命的枷锁。昌隆号的触角深入大宋每一寸土地。盐、铁、粮、布、茶、酒……百姓日用之物,官绅享乐之资,尽在其掌控之中。朝廷想加税?昌隆号控制的市集立刻萧条,物价飞涨,民怨沸腾。朝廷想铸钱?靖王府控制下的矿山流出的铜铅,价格能让户部尚书吐血。更可怕的是那无声的流民潮——每日成千上万从宋境各地涌向登州、大名府、大同的流民,他们用脚投票,将大宋最后的人力和民心根基,源源不断地输送给靖王府,成为其屯田、筑城、扩军的基石。
垂拱殿内,看似庄严肃穆,实则暗流汹涌,死水之下是各方势力在靖王府阴影下的挣扎与算计。
立于百官之首的耿南仲,面白无须,眼皮微垂,仿佛老僧入定。他是潜邸旧臣,以讲《易》得宠,如今官拜门下侍郎,实际把持朝政。金兵威胁解除后,他最大的敌人不再是外虏,而是朝中残存的主战派和……眼前这位靖王府的“钉子”丁志文!
靖王府的存在,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他这个“权相”喘不过气。任何政策,只要昌隆号不点头,便寸步难行。丁志文入朝,更是直接分走了他最核心的权力——军务(同签书枢密院事)与财源(提举诸路市舶司)。
必须稳住丁志文!至少在表面上。他需要靖王府的“默许”来维持自己的权势,更需要昌隆号的银钱来填充国库(实则是他及其党羽的私囊)和应付赵佶在龙德宫永无止境的奢靡索求。他打定主意,先示弱,再伺机分化拉拢,或借刀杀人。
“丁大人,” 耿南仲终于开口,声音滑腻如丝帛,带着刻意的亲近,“登莱乃海防重镇,经略安抚使之责,重逾千钧。靖王殿下托付大人,足见信任。只是……” 他话锋一转,似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