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年光阴,如同奔流不息的怒龙江水,冲刷着武道纪元的荣光,也将那曾经清晰的力量轮廓,一点点侵蚀、模糊、直至面目全非。?x¨x*i.a,n?g*s+h¢u`..c+o?m\衰退,不再是暗流涌动,而是化作了席卷一切的浑浊浪潮,将武道从内到外,冲刷得只剩下一具空有其表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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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武馆·空舞之形
天元城,朱雀大街最繁华的路段,“流云武馆”的鎏金牌匾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馆内,铺着光洁地板的宽敞演武厅里,数十名身着统一月白绸缎劲装的弟子,正随着悠扬的丝竹乐声,整齐划一地演练一套名为“流云散手”的拳法。
动作飘逸舒展,衣袖翻飞如云卷云舒。他们时而如白鹤亮翅,时而如弱柳扶风,身法转折间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韵律美感。拳掌推出,指尖绷得笔直,却连一丝破风声也无;脚步挪移,轻盈灵动,踩在光洁的地板上无声无息。
“好!飘若惊鸿,婉若游龙!” 场边,一位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锦缎长袍的馆主抚掌赞叹,笑容可掬地对旁边几位前来观摩的富商介绍,“此乃本馆镇馆之宝‘流云散手’,讲究以意导气,以柔克刚,姿态优雅,最是养身怡情,最适合各位府上的公子小姐修习。”
富商们看得连连点头,面露满意之色。
“妙极!妙极!比那些打打杀杀、一身臭汗的莽夫功夫好看多了!”
“是啊,瞧这身法,这气度,这才叫大家风范!”
“强身健体,陶冶情操,这才是正道!”
场中弟子们演练得愈发卖力,神情专注,力求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契合乐声的节奏,达到馆主所言的“赏心悦目”。汗水浸湿了昂贵的绸缎,但那是为了姿态优美而付出的努力,而非筋骨力量被压榨到极限的证明。*k^e/n′y¨u`e*d\u/.′c`o!m?他们的力量根基?或许只够支撑他们完成这一套如舞蹈般繁复的“散手”,至于实战…那早已是遥远而粗鄙的传说。武道之“术”,在此彻底沦为了取悦感官、标榜身份的表演套路,徒留其形,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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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巷·失真之音
与朱雀大街的繁华光鲜相比,城西的“残阳巷”如同被遗忘的角落。低矮破旧的房屋,狭窄潮湿的巷道,弥漫着陈旧木料和廉价药草的味道。巷子深处,一间连招牌都歪斜褪色的破旧武馆内,气氛却凝重得如同铅块。
昏暗的油灯下,一位头发花白、脸上带着深深刀疤的老拳师陈七,正神情严肃地对着身前唯一的一个徒弟——一个身材精瘦、眼神倔强的少年——低声传授着口诀。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痰音,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仿佛从肺腑深处挤压而出。
“…气走…膻中…下沉…关元…凝于…指尖…吐气…如…针…” 陈七一边艰难地说着,一边用枯瘦的手指在自己干瘪的胸膛和腹部比划着路线,手指颤抖得厉害。
少年阿木紧皱着眉头,全神贯注地听着,模仿着师父的动作,努力调动着丹田里那微弱的内息。他按照师父的口诀,引气下行,凝于指尖,猛地向前一刺!指尖带起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气流。
“不对…咳咳…” 陈七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喘匀气,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焦急和无奈。“是‘凝’!不是‘冲’!要…要像水银…坠地…无声…无息…却又…重逾…千钧…” 他努力地想要描述那种早已失传的、精微玄妙的内息控制感,但语言在千年的口耳相传中早已磨损、失真。他自己年轻时,也不过是从师父那里听了个大概,靠着一点天赋和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的模糊体悟,才勉强摸到一丝门槛,如今又如何能清晰地传递给弟子?
“师父,‘水银坠地’是什么感觉?” 阿木茫然地问。+d\u,a¢n`q.i-n-g\s·i_.~o?r!g·
陈七张了张嘴,喉头滚动了几下,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尽疲惫和落寞的叹息。他颓然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感觉…就是…感觉…” 他喃喃道,眼神空洞地望着昏暗的屋顶。那些需要特殊体质(如九阳绝脉、玄阴之体)才能修炼的顶级锻体法门,那些必须在极寒冰窟或地火熔岩边才能引动的内息秘术…早已随着能练它们的人一起,消失在了漫长的岁月长河中。武道之“功”,在无数次的简化、误传和遗失中,早已面目全非,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无法触及曾经的云端。少年阿木看着师父颓然的样子,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眼中倔强的光芒也黯淡了几分。前方无路,连引路人的灯火都已微弱如风中残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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