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林舟的世界里,被拉伸成了一条缓慢流淌的、粘稠的河。^天-禧¢小¢税.枉- \首\发′
他不是在开锁,他是在进行一场隔着门板的、微观层面的外科手术。
“寂静之声”的手臂稳定得像磐石,指尖延伸出的精神力,比最纤细的探针还要敏锐。他能“看”到锁芯内部那几颗高低错落的铜质弹子,像一排沉默的卫兵,守护着门后的秘密。它们的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铜锈,在超声波的反馈中,呈现出一种粗糙的、颗粒状的质感。
隔壁,特莉休放弃了跟音箱较劲,换上了木吉他。轻柔的民谣旋律像月光下的溪水,从墙壁那头缓缓渗过来,冲淡了空气中凝固的紧张。
这很讽刺。
她弹奏的每一个音符,都成了这头沉睡巨兽的安眠曲。而他,这个窃取了神之火焰的普罗米修斯,正借着这安眠曲的掩护,试图撬开地狱的门。
那颗卡住的弹子是最大的障碍。它像一颗顽固的智齿,长在了最刁钻的位置。林舟不敢用蛮力,任何一丝多余的震动,都可能惊醒脚下那个庞然大物。
“无声破坏”的作用点,被他压缩到了一个比针尖还小的范围,精准地作用于弹子与锁槽接触的那个微小的受力面上。持续的、稳定的、频率固定的微弱推力,像不知疲倦的潮水,一遍遍地冲刷着那一点金属。
精神力的消耗,比他想象中要平缓,但对心神的磨损,却像一场无声的凌迟。-躌?4¨看¨书\ /免+废`跃′黩*
他必须保持绝对的专注。脑中不能有任何杂念,不能去想那张由肉质根茎编织的巨网,不能去想那个被包裹在中央的人形轮廓,更不能去想原主里奥胸口那个狰狞的孔洞。
他的脑子现在是一间无菌手术室,冰冷,精确,只有目标。
隔壁的吉他声停了。
林舟的动作在一瞬间僵住,连带着“寂静之声”都仿佛凝固在了空气里。
全世界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地底那缓慢而沉重的搏动,像一口倒计时的大钟,在耳膜上敲出沉闷的回响。
它醒了吗?
他不敢动,不敢“看”,甚至不敢呼吸。
几秒钟后,墙壁那头传来特莉休哼哼唧唧的歌声,不成调,却带着一种慵懒的满足感。然后是她起身,木吉他被小心翼翼放回琴架的声音,拖鞋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最后是打开冰箱,拿出饮料,易拉罐被“噗嗤”一声打开的声音。
她只是去喝点东西。
地底的搏动,平稳如初。
林舟慢慢吐出一口浊气,刚才那一瞬间,他的后心几乎被冷汗完全打湿。
他觉得自己像个在悬崖边上走钢丝的杂技演员,而隔壁的邻居,就是那个负责在你脚下放香蕉皮的,毫不知情的熊孩子。
“寂静之声”重新开始工作。
金属疲劳正在累积。在超声波的反馈图像中,那颗弹子的受力点,己经出现了一些肉眼完全无法察觉的、分子结构层面的细微松动。\卡,卡-小¨税′罔+ `已^发_布?罪′薪`漳!截-
就快了。
林舟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领上,冰凉一片。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等这一切结束,如果他还活着,他一定要写一篇论文,题目就叫《论摇滚乐在安抚克苏鲁系生物过程中的临床应用及风险规避》。特莉休的名字,大概会出现在致谢名单的第一行。
就在这个荒唐的念头闪过的瞬间——
“咔。”
一个声音。
一个不存在于现实世界,只在他精神感知的最深处,炸响的声音。
那颗顽固的弹子,在持续了近十分钟的微观侵蚀下,终于不堪重负,向内侧塌陷了微不足道的一毫米。
就是这一毫米,让整个锁芯的内部力学结构,发生了连锁性的崩塌。
成了。
林舟收回了“寂静之声”,仿佛从一场漫长的深潜中浮出水面。巨大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他扶着墙,沉默地站立了足足一分钟,才终于平复了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他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去开门,而是先凑到自己的猫眼上,向外看了一眼。
走廊里空无一人,声控灯因为长时间的寂静而熄灭了,只有一抹惨淡的月光从楼梯间的窗户里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安全。
来到二楼,将手掌轻轻贴在那扇冰冷的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