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龙虎岗那如蹲伏猛兽的轮廓终于阴森森地横亘在眼前时,日头已经西斜。+1_8+0~t·x-t~..c_o\m,
残阳如血,把崎岖的山路和茂密的林子都浸染得一片凄厉的暗红。
山道上死寂一片。
没有寨丁巡逻,没有刁斗森严。
只有乌鸦呱噪着掠过林梢,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听得人心头发毛。
尉迟嘉德心一横,拔出腰刀跳下车,压着嗓子低吼:“都给老子打起精神!刀出鞘!脚步放轻!陈班头,你带一队从东边摸上去!李班头,西边!张班头带几个人跟上我!他娘的,死活就看这一遭了!”
他手心全是汗,刀柄都被攥得滑溜。
衙役们脸色发白,牙齿打颤地亮出家伙,弓着腰,像一群受惊的鹌鹑,硬着头皮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道上那几幢若隐若现、透着死寂的黑色木屋摸去。
他们觉得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滚烫的烙铁上。
推开寨门那沉重腐朽的木门,一股浓烈到化不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夹杂着些许恶臭,猛地兜头扑来,仿佛一只无形的、带着尸液的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呃……呕……!”
“我的娘……!”
“呕呕呕……”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衙役猝不及防,只觉得那腥气直冲脑门,胃里翻江倒海,当场就扶着寨门框子,把早上啃的窝头咸菜汤吐了个底朝天!
后面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酸腐味一激,也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咳嗽声、呕吐声此起彼伏。\b!i·q¢i¨z*w¨w?.*c^o!m¨
“慌什么!”
尉迟嘉德强忍着胃里的不适,踹了身边一个吐得稀里哗啦的衙役一脚,“妈的,都给老子稳住!进去!”
他捂着鼻子,第一个冲了进去。
靠近寨门的几间木屋都没有发现一个人影,直到一脚踹开最东头那间血腥味最浓、房门紧闭的破败木屋时。
屋内,饶是尉迟嘉德这号见过风浪、手上沾过血的县尉,瞳孔也不由骤然收缩,腿肚子不受控制地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眼前的景象,绝非寻常打斗可比!
地上和东边大炕上,横七竖八堆叠着二十多具尸体!
肢体扭曲,死法颇为怪异,并没有剧烈打斗的痕迹,但每具尸体的脸上,几乎凝固着死前的狰狞恐惧甚至还有一丝错愕。很多尸体上,或者是头颅上,或者是脖颈处,或者是胸口前,都有一个或者是两个血洞,黑色的血液早就凝固了。
空气里,是浓得发腻的铁锈味。
怎么会这样?
“搜!”
尉迟嘉德强定心神,声音嘶哑地下令。
衙役们哪见过这修罗地狱般的阵势?
他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翻动尸体(大多是闭着眼、扭着头、屏着呼吸),生怕下一个睁眼的就是自己。,6/1′k^s¨w′.`c\o′m,
压抑的惊呼和恐惧的抽气声在死寂的屋子里格外刺耳:
“我的天爷!这是……是二当家王豹!”
“快看!大当家!‘黑阎罗’!死……死了!喉咙被什么利器捅穿了!”
“这边!这边是‘滚刀肉’……他也死了?”
……
每发现一个熟悉或听说过的悍匪名字,衙役们的惧意就加深了一分。
整整二十一具尸首!
包括号称铜皮铁骨、能徒手撕裂虎豹的大当家“黑阎罗”,也像一条死鱼般躺在冰冷污浊的地面!
当确认再无一个活口,尉迟嘉德和一众衙役站在尸山血海般的屋子里,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谢天谢地不是我们杀的),心里头翻涌更多的却是惊涛骇浪!
这寨子里能打的三十六条汉子,竟死了二十多个!
谁干的?!
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在无声地诉说着昨夜此地发生的杀戮是何等惨烈,下手之人又是何等的狠辣果断!
“大…大人……”
一个衙役脸色灰白,腿抖得快站不住,声音打着飘,“我们……现在……”
尉迟嘉德狠狠咽了口唾沫,压下心头的震撼和惊悸,猛然想起苏康那句平淡的“清理”和随后吩咐的“带车去拉”,原来县太爷早就知道这里只剩下一地尸体等着他们来“清理”!
一股寒意,瞬间从他的脚底板直窜到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