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坞做了一个梦。
梦里主子没有失忆,还是对他一如既往的好。会拉着他在同一张桌上用膳,给他夹爱吃的菜。会牵起他的手给他在有冻疮的地方涂药,温柔的问他疼不疼。会在晚上抱着他睡觉,怎样折腾也不会生气。
如果可以,他想一辈子都活在梦里不醒来……一辈子都享受着主子的爱。
又过了很久,燕坞意识才渐渐回笼。他慢慢半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屋顶后才知道这是在自己的卧房里。
他回忆着自己做的那些蠢事,唇边荡起苦笑。自己怎么敢的啊。
质问主子……和主子拌嘴……最后自杀……现在想想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哪里来的勇气。主子总说他是莽夫,看来没错,主子说对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莽夫。
不仅鲁莽,还总是为主子添堵。主子如今忘了他,就算他把脖子划数十道口子主子也不会心疼的。只会觉得他不懂事。
那盏茶这次是碎在了他的耳边,如果还有下一次,应该就要碎在他脑袋上了。
燕坞倏的想起什么,唇边的笑僵在脸上。脸……他的脸…
他猛地起身下榻,不料左脚上传来一股向后的拉力。这股拉力限制了他的行动,让他无法走去妆奁那儿。
燕坞蓦地回头,随之整个身体紧绷起来。只见他的左脚脚踝上多出了一条上了锁的铁链。这铁链很短,超不过两尺,末端拴在榻角。…意味着他的活动范围小的可怜,几乎只能在榻上待着,哪儿都去不了。
连镜子都照不了…他想看看自己此时有多丑…
燕坞面上表情晦涩,捋了捋脸侧碎发挡住伤口,而后抱住膝盖缩在角落里。
他有一百种方法挣脱这链子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但他…不想再让主子寒心了,他必须要乖。若是主子不要他了,他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脖子上的伤口泛着一阵阵的麻疼。应当上过药了,有一丝凉意,还缠了止血的细布。
主子现在要烦死他了吧。
木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轻响,他耳尖悄悄竖起来。燕坞闻声望过去,见是一位老妪后眸中升起的希冀又霎时熄灭。
他不发一言,沉默的看着老妪走到自己面前。有些眼熟,是在主子身边伺候的老妇人。
后来因年纪大便自请去了灶房,王爷每日的汤药都是她在煎熬。
“小坞大人,老奴端来了些吃食,您用些吧。”
老妪知道他行动不便,所以直接将食案放置在了榻上。她将筷子恭敬的递到燕坞手旁,并道:“清蒸鲈鱼,清炒虾仁,还有一碗羊汤。王爷说您受了伤,所以吩咐老奴给您呈一些清淡的菜上来。”
“府医来瞧过了。说您多日未曾进食,所以身子才会虚弱成这样。您虽然忙,但是肚子怎能没有水米呢。王爷还说了,您这几日进食情况都要奴汇报给他。”
“王爷……”燕坞心里一暖,接过筷子欲言又止。他张了张嘴,还是把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老妪知道他要问什么,轻声道:“小坞大人安心养伤,王爷很好。还有…王爷命你在此地养伤,何时好了何时在…踏出这道门的门槛。”
“……嗯,知道了。”燕坞喉结动了动,他敛着眼捧起碗来安静吃饭。
第一次被禁足。主子是担心他……还是嫌他烦不想看到他?
燕坞吃饭时一般不说话,咀嚼食物的声音也很小。他两只手上的冻疮好了许多,没有先前那么肿,也不痛不痒了。应当是涂了上好的药膏,现在还能闻见淡淡的药香味。
这样好的伤药,用在他身上会不会太浪费。他每日都要在外面做很多事,涂再好的伤药伤口也是会复发的。
“大人,有些事急不得的。”本来应该离开的老妪看见燕坞此时郁郁寡欢的样子还是没忍住多说了几句。
她佝偻着身躯,声音年迈:“府医说王爷的病需要时间来疗养,耐心等待即可。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会慢慢记起你们之间的事的。”
不知道对方会说这些的燕坞先是一怔,而后才点点头。他无时无刻不在安慰自己说主子会恢复的,会忆起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种种过往的。
可他现在变得更丑了…就算主子忆起来,恐怕也不会再和他好了。世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那样多,光彩又耀目。他木讷,也不知情趣。
就算主子的心真被别人抢了去,他也没有资格说些什么。
老妪又安慰他道:“府中下人有哪个不知道王爷对您情比金坚?